前传(6)

三春七夏 巫山 1735 字 2022-10-21

“嗯。”

徐稚柳再有几个月年满十八,勉强也称得一声哥。

那就随他去吧。

他微微一笑:“就这么说定了。”又叮嘱,“以后莫再乱听书。”末了还不放心,“有什么想知道的,可以来问我。”

梁佩秋点头如捣蒜,开心地要上天。什么配不配的,早丢到脑后去了!

只想知道,夏天什么时候来呀?

然他不知,这一天可能永远也不会来了。徐稚柳甫回家中,见管事仆从皆神色异样,心中一凛,快步往书房走去,远远便听到时年的哭声,其间夹杂一家之主的怒吼。

进门一看,徐忠正抱起一摞书,狠狠摔进火盆里。时年被两个小厮摁在地上,眼见那本公子刚刚修缮好的札记被火舌吞噬去一角,愤而大叫一声,挣脱左右束缚,朝着火盆扑去!

徐忠吓了一跳,下意识抬起脚:“你疯了?!”

时年被踹得翻了个滚,仿明代青花穿枝莲大花瓶“哗啦啦”应声而碎。满地狼藉里,带出一片猩红的血。

还是没救出札记。

然下一瞬,火盆被踢翻,时年被一双有力的臂膀从地上半抱而起。那声音温润沉厚,问道:“疼吗?”

他又不争气想哭,可一看眼前情形硬生生憋住了,只小声道:“公子,我今日整理箱笼时东家突然过来,就、就看到了……”

徐稚柳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余光往屋内一瞥,书和随身物品散落一地,箱笼都被倒空了,陶瓷兔儿爷瘸了条腿,歪七扭八倒在案上。

徐忠表情沉肃,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去年冬至我收到信,得知母亲身体抱恙,阿南桀骜难驯,家中鸡飞狗跳,险些酿成大祸。”

“你为何不告诉我?”

“我已托人代为照顾母亲和阿南。”

徐忠摇头,仍难以置信:“你在外头有私宅,何不让他们一起搬过来?我可以雇个人过去照顾他们日常起居,你亦可和他们同住,为何……为何一定要走!”他满心酸涩,怒到已极忽而化生一股悲凉,“稚柳,十年了,我视你为己出,你怎可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举!”

徐稚柳立于中庭之下,回望四方天地,花团锦簇,白瓷无暇,只实在没有他一席之地。

“叔父,当年我父亲受人诬陷,蒙受不白之冤屈死,母亲临盆在即,族内亲戚皆远之,我走投无路,只有你肯收留,这份恩情我永世难忘。”

徐忠大笑:“你散尽家财,破釜沉舟来投奔我,当真以为我没调查过你吗?你徐稚柳,早知我徐忠无子,后继无人,利用我切肤之痛步步为营,取信于我。你来时已没退路,既算计我留了下来,何不算计到底?我湖田窑几十年的家业在你看来就如此轻贱吗?想丢就丢!虽未明言,但你亦默认自己是我的不二传人,里里外外都尊你一声小东家,十年以来尝尽甜头,现在倒好,一句永世难忘就要跟我划清界限?你真当我不知你的心思吗?这些书我早就看不顺眼了,今儿个我就一把火全都点了,倒叫你看看你我之间岂止恩情两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