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郎们!我告诉你们一件事。”袁督师骑在马山,挥舞着手中的马鞭,将这些满怀怨气,处于爆发边缘的士卒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那些个已经开始大声埋怨和开始鼓噪同僚的军汉们都不由自主地停下来,同众人一样看向自家大帅,不管在什么时候,袁崇焕都是辽东军无可争议的灵魂!
“今晚,这城,我们进不去。但是,本帅和你们一起,在城外过夜。有抱怨不满的,你们来找本帅,本帅就谁在这儿!”袁督师说话时将自己随身佩剑拔出来,“嗖”地一声掷出,剑身狠狠地插在冻土上。自己也下马,来到剑旁,解开自己的披风摊在地上,就这么躺了下去。
什么样的帅,才能带出什么样的兵,一个好的将领就必须要在自己士兵心里上烙下绝对无上的权威。当然,在这一点,袁崇焕是成功的。他通过各种手段,将整个辽东体系中不和谐的声音基本上都清除了,他就是整个辽东军的唯一,所以这支部队才能如握紧的铁拳,让强大的后金部队都无可奈何。
得了,自家大帅都躺倒冻土上歇息了,和咱丘八一样在城外挨着,还有啥好说的?难道咱的身子骨会比咱大帅都珍贵?
不过,先是袁督师的亲卫们以袁督师为中心,将自家主公围了起来,用自己的身体,替大帅挡着寒风。
周围的丘八们,也自发地围着袁督师歇息,自家事贱骨头,冻冻没啥事,可不能把咱大帅冻着了。
在这个时期,在这个时代,女真兵是高傲的,他们看不上已经落魄的蒙古兄弟,更瞧不起只能当当辅兵杂役的满洲汉军,因为他们有骄傲的本钱。在天命汗统一女真后,这个只有三四十万人口的部族逐渐发展成雄踞大漠、朝鲜半岛、关外的巨无霸。
数万女真士卒,用自己的武勇向四周的族群宣告自己强大,用敌人的鲜血不断祭奠自己的功勋,他们享受战争,他们需要战争,没有战争,他们无法生存,他们已经习惯了劫掠中带来的满足和快感,并且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遥想数十年前,他们仍然挣扎在黑水白地间,活着的目的仅仅是为了活着,可如今,他们的生存有了更多的意义。抢女人,抢粮食,抢奴隶,抢!抢!抢!用自己手中的兵刃,向弱者索取!用自家铁骑,将强者打成弱者,尽情索取。
女真,他们是天弃之族,他们被老天安排在条件恶劣的环境中,没有汉人舒适的生活环境。(这也是汉人先祖打拼来的,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他们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靠自己双手,向这苍天求活!向这寰宇求争一口气!他们自己锻炼自己的体魄,成就自己的骑射技艺,他们各个都是天生的战士!因为没有这些,他们就无法生存。当这群战士被召集,被整合,被一个英明的首领带领后,将会爆发出震惊苍宇的怒吼!形成一股令其他民族绝望的洪流!
可是,当这些高傲的女真族汉子走过一顶金帐时,总会不由自主地向它投向崇拜与敬服的目光,这是狼群对头狼的尊重,这是狼群对自己头狼的服从,这是狼群真正可怕的原因!
此时,金帐内的那个人,正在闭目养神。之前召集了各大贝勒额真以及蒙古王公商议了下一步作战计划,已经差不多掏空了皇太极的精力。或许,皇太极从入关开始就一直处于精力不济的状态。因为,他要操心的事情太多。此时的大明仍然拥有着可以咬痛满洲族的力量,而人丁薄弱的满洲族经不起折腾,和明军将领不同的是,皇太极在思考战略步骤时,首先想的是这仗损失大不大,即使最后胜利了,划算吗?要用最小的伤亡来夺取最大的胜利,和不惜一切代价取得胜利是两码事。明军将领可以被打败,就带着几十个亲卫逃出来,然后随意张罗一下,又是数万大军出来了。可满洲族呢?唉,这就是小民族的悲哀,打不起巨大的消耗战。
皇太极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贴在靠椅上的手狠狠地抓紧了扶椅,在座椅上留下深深的爪印。微胖的脸上相继露出渴望,挣扎,愤怒,无奈的表情,这些个原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一路凯歌的统帅的脸上的表情。
“唉,我女真,人口还是太少了,拼不起啊,吃不下啊,这京城,本汗是真的想要啊,真想要啊。”这句话显示出满洲族可汗的雄心和希望,以及他心头对族群的慎重。他必须紧紧收起自己的枭雄之心,作为如今爱新觉罗家的家主,作为整个女真的首领,一个民族崛起的领头羊,他必须生生压下自己的野心!
前面就是大明的心脏,就是大明政治中心,只要摧毁了这个京城,占据它,就宣示着女真族正式踏上争霸中原的道路,这点对于每个枭雄来说就是深深迷醉的鸦片,足以让人沉沦,让人欲罢不能,让人不惜一切去拼搏,去赌博。可皇太极却硬生生地将这股念头给掐灭,他不敢赌,他不舍得赌,他不敢赌!如今的满洲可以说四方无敌,整个大明除了袁崇焕亲手打造的关宁铁骑可以和女真兵较量一二外,其余的都不足惧。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今大明还淤积着很强大的力量没有使用出来,要是真的将整个满洲现在就投入争霸中原的战争中去,可能会受到极其强烈的反噬。一个声音在提醒着皇太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