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站得高,看得远。
没错!
但是站得高,也往往会忽略一些细节问题。
细节。
这也是王安石与司马光一个最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个极端。
王安石目光全在大局,就不太注重细节,导致他虽然认同张斐确实宣传是有一套,但也并不认为就是那么的重要。
更何况这讲得是文章,不让他来亲自操刀,这你怎么说得过去。
司马光又是另一个极端,太注重细节,瞻前顾后,怕这怕那,导致很多好想法,最终也没能实现。
「怎么了?」
许止倩来到包间内,见张斐坐在椅子上沉思不语。
张斐苦笑地摇摇头道:「人无完人啊。」
许止倩疑惑地看着张斐。
「王大学士让我帮他宣传新法。」
说着,张斐将桌上的那篇文章拿起递给许止倩。
许止倩看罢,惊喜道:「写得真是好。」
张斐道:「不及你的好!」
许止倩轻轻拍了下他,嗔怒道:「瞎说。」
张斐道:「我是认真的,我本意就是让你来写,可偏偏王大学士让我登他的文章。」
许止倩兀自不明所以,「我可写不出这么好的文章。」
「我算了,现在我说什么你们都不信,到时我会证明你的文章是要胜于王学士的。」张斐摆摆手道。
忽听外面有人道:「吕校勘,你是忘了东西吗?」
又听吕惠卿道:「我有点事忘记跟张三谈了。」
许止倩非常识趣地离开了,但眼中却满是困惑。
她刚出去,吕惠卿就进来了。
张斐心知他为何折返回来,但还是起身故作疑惑道:「吕校勘是忘了东西么?」
「并不是。」
吕惠卿摇摇头,又正色道:「张三,你方才所言,我也觉得颇有道理,但是你也要明白一点,由恩师来写这篇文章,同样也是意义重大。」
他所说的意义重大,指得就是政治意义,就目前来说,王安石就是新法的化身,革新派都是望着他的,必须得由他来开始。
如此才能够鼓舞士气。
张斐点点头道:「我知道,故此我也没有去争取。」
吕惠卿又略显担忧道:「但是这么做真的会造成很大的损失吗?」
张斐叹了口气:「不瞒吕校勘,其实就宣传来说,直接发表这篇文章,只能说是中规中矩,损失倒也谈不上,但是为什么你们要找我来做这宣传,无非是想做得更好。不过,我会想办法去弥补这一切的。」
弥补?
吕惠卿是越听越慌,就差这么多吗?但是他始终不太理解,这究竟会差在哪里,于是又道:「如果影响甚大的话,我们再去找恩师谈谈。」
张斐笑道:「以王大学士的性格,我觉得还是用事实来说话,若没有结果,即便我们成功了,王大学士还是会有些不爽的。」
…
没用过,又怎么会知道了。
「那会不会影响。」
「这我会全力以赴,务求成功。」说着,张斐突然想起什么似得,「但是有些事,我需要吕校勘的帮助。」
吕惠卿道:「你尽管说。」
「吕校勘请坐。」
说着,张斐又将门给关上,坐回到椅子上面,「国库里面应该存有一些腐烂的贡品吧。」
吕惠卿点点头。
张斐道:「我需要吕校勘帮我准备一些。」
听到这里,吕惠卿突然意识到,张斐的宣传,绝非一篇文章那么简单。
二人在包间里面聊了差不多一个时辰,吕惠卿才离开,但脸上的神色显然要轻松许多。
张斐拿着手中文章又看了看,「虽然在宣传上面,会起到反效果,但是对我的慈善机构,说不定有极大的帮助。」
说到这里,他呵呵一笑:「从这一点来看,应该是王大学士旺我,而不是我旺他。」
当天,他就将这篇文章送去正版书铺,以名士报的名义来发,毕竟朝廷还未颁布,放在新闻报上面,就有些太正经了。
经过一日半的努力,这一期名士报的第一批出现在各大酒楼。
对于许多人而言,这是一个意料中的「惊喜」。
其实在此之前,还是有不少人报以期待,盼着新法夭折,可惜没有如他们所愿。
终于还是来了!
均输法闪亮登场,出现在大家的视野中。
其实这条新法,主要涉及到京城供应问题的。
都说这北宋是一国养一城,虽然没有那么夸张,但是庞大的官僚团队和数十万的禁军,确实需要极大的补给。
每年各地都得运输很多物资来京城。
但这些物资可不是什么工业品,多半是种植物,是受天气影响的,但是每个地方每年运输到京城的物资数量和种类是恒定不变的。
这里面就有一个问题,比如说江南某个县,每年要送一千斤荔枝到京城,但天公不作美,荔枝欠收,百姓手中没有荔枝,可是官府就只收荔枝,没得条件讲。
逼得百姓只能高价去买荔枝,然后上贡官府。
可想而知,商人就可以从中赚取大量的财富。
另外,这种恒定的供应,往往是匹配不上京城需求,多了就直接腐烂,少了朝廷就得高价去市场买。
这里面的损耗可也是惊人的。
而且就事论事,司马光节流理念是解决不了这个问题,唯有依靠王安石的理财来解决。
而王安石的解决方案就八个字----徙贵就贱,用近易远。
「徙贵就贱」的意思就是,不再固定不变地向各地征敛实物赋税,在灾荒歉收物价高涨的地区就折征钱币,再用钱币到丰收的地区贱价购买上供物资。
这么一来的话,商人就无法从中聚敛大量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