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小天听了田天佑转述的杨应龙信使的话,不由暗暗心惊。表面上他自然又是一副心惊肉跳的胆怯模样,被田天佑、田彬霏鼓励打气了一番,等这几人离开,叶小天连忙又像一只耗子似的钻进了展凝儿的房间。
他们在房间计议了很久,之后又由田天佑为他打气良久,展凝儿那边已经熄灯睡了,却未想到他又钻了进来。展凝儿一身内衣,灯烛也不敢明亮,暗夜静室之中,想到郎君猴急的模样,羞窘之余,却又不免稍带窃喜,正想着若是郎君再纠缠一番,便含羞带怯地从了他,遂了他的心意。谁料叶小天摸到她的榻边,却是心急火燎地告诉了她一个令人震惊无比的消息:“杨应龙,要反了!”
展凝儿急忙穿戴整齐,挑亮了灯烛,与他坐在灯下计议起来。二人这一番商量,又是多半个时辰,随后叶小天鬼鬼祟祟地摸回了自己房间,而展凝儿则连夜打点行装,离开了客栈。
展凝儿摸黑去了一趟知府衙门,秘密求见了兵部侍郎邢阶,将她从叶小天那儿得来的判断如实对邢阶说了一遍,邢阶大惊失色,马上交给展凝儿一道“火牌”,叫她连夜离开了重庆。
大明官方颁发的通行证分为三种:符验、勘合、火牌。其中火牌专为传递军情文书之用,最为紧急。三种通行证里面,也只有“火牌”,才不受时间和交通方式的限制,任何时间、以任何方式行动,沿途都得大开绿灯,不可片刻阻延,否则当场斩了你,持有火牌者亦无罪。
展凝儿拿了火牌,自然是要连夜离开重庆,快马赶去卧牛岭,通知田妙雯应变。展凝儿这边刚一走,邢阶就命人去请王知府,王知府已经睡下,但兵部侍郎午夜急传,也是不敢怠慢,马上穿戴起来,赶来议事。
二人急急就应变之策做了一番讨论,便各自散去了。王知府回了自己书房,赶开小厮,亲手研墨执笔,将事态变化详细写下,禀送正在松藩亲自主持防御的李化龙。
邢侍郎这边房中也是灯烛彻夜不熄,一封急奏写罢,天色已经微明,他把密奏加了火漆封印,着人通过军驿急传京城,随即便安排秘密离开重庆。本来他还打算过些日子再去贵阳,此刻却是恨不得插翅飞去了。
叶小天这边早晨起来,却是从容多了,因为他们暂时是不需要回去了。
用过早餐,叶小天和田天佑、田彬霏等人又聚了一聚,便分头行动了。田彬霏与田文博往官府里去,他们已经接受过重庆知府代李总督所做的讯问,籍口打探处理结果,侦伺衙门中的动静,从衙门里的一些蛛丝马迹,是可以推断出很多有用的情报的。
而田天佑则走街串巷,从茶馆酒肆、勾栏娼院了解情报。春江水暖鸭先知,别以为官方的消息可以滴水不漏,这些地方虽然是最容易传谣的地方,但无风不起浪,其中也有大量有价值的情报。
而叶小天所接受的使命,则是前往城郊,利用他和马千乘的交情,窥探一些城郊屯驻的各路土兵的人数、从属、装备等情况。叶小天得以独自执行此一任务,也意味着他已经彻底取得了杨应龙一派的信任,这种改变,从他亲往海龙屯谒见杨应龙就开始了。
城郊驻扎的土兵队伍很多,人数从两三百人到一两千人不等,从属关系混乱,再加上统统都是“游击队”,比不得朝廷正规军,所以那营盘扎得乱七八糟,旗号打得五花八门。
叶小天带着几个侍卫钻来绕去好一通找,此时一些驻营土兵才刚刚起来,都日上两竿了才生火造饭,叶小天在那乌烟瘴气之地正寻找着石柱马家,忽听远处有人打叫:“他娘的,这小子究竟是打哪儿钻出来的,居然敢到这儿来吃‘混宴’!”
叶小天闻声止步,循声望去:这种地方居然也有吃‘混宴’的?叶小天不能不由衷佩服,真想瞧瞧是哪位高人竟有如此本事。
吃‘混宴’,就是冒充身分,混吃混喝。这种混子哪儿都有,北京城里也不少见,他们吃‘混宴’最多的场合就是喜宴和丧宴,这种场合经常会有主办宴席的人也不熟悉的人出现,很容易混杂其中,白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