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之宷冷嗤一声,满脸都是不加掩饰的蔑视嘲讽,“述古兄说的很是,他们把咱们刑部的人全都当傻子了,在他们心中大约以为天底下就只他们两个最聪明。”
万没成想王之宷会用傻子来形容这两个人,王述古有些忍不住想笑,可是王之宷随后的一句话让他瞬间笑意全无。
“此地只有你我,话不传六耳,王大人,我倒有一句实话和你说说。”脸上笑容敛去,换上来的尽是刻薄阴冷,“要我说句先见之明的话,这个睿王爷就算此时给他断个悖逆犯上的罪名,胜过他日后篡位谋反!”
能在这京城里当官的,有没权的,有没钱的,也有没势力的,你可以什么都可以没有,但唯独不能没有心眼。
绝不缺心眼的王述古闻言又惊又怒,火烧屁股般一跃而起,“你……你好胆!睿王有恩于京济两地百姓,对这等贤明之王怎敢如此信口雌黄,单说你身为刑部主事,当知大明律法,诋毁王子,当夷三族!再敢说一句这样疯话,明日金殿之上我必参你一本!”
话不投机半句多,王述古不敢在这再多呆一刻,生怕这个王之宷再说出什么吓死人的话来,面如土色的狼狈去了。
王之宷铁青了脸,冷笑道:“我呸!针鼻大小的胆子,能成什么事业!”
文华殿上黄锦瞪着沈一贯,圆白胖脸上神色阴晴不定,站在他身后的叶赫眼光恍如实质,恨不得化成利剑在沈一贯身上穿出几个窟窿来。叶赫进去翻了一早上空手而返,到底也没有找得到那只锦盒。
沈一贯的一张脸更是拉得比长白山都长!天地良心,他真没敢将那只锦盒怎么样,他即不蠢也不傻,更不缺心眼,所有折子入朝后都有内监专门详细登记,象这种锦盒密奏更是在几处都有留档记录,他的私心只是想着压它几天,能拖一时便是一时,实在不行时再交上去也不迟。
面对黄锦阴沉欲雪的脸,沈一贯满心满口的苦涩,站起来拱手一礼,“黄公公,黄大人,老夫就问您一句话,您觉得我是能做出这种搬石头砸自已脚的人么?如果您说是,那老夫二话不说,咱们立马入宫见圣,陛下要杀要刮,老夫没有二话!”
黄锦瞪着眼看着耍光棍的沈一贯,折子自已不会长着翅膀飞掉,可是万历那边并没有看到,内阁这边又不见踪影,黄锦忽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借着几丝微弱的光线,打量着这个昏暗的刑房,和自已之前进过的诏狱相比,这里明显多了几丝人气。随处触目可见的刑具上,地上、墙上那层厚厚的黑乎乎的血糨,不管爱看不爱看,总会不自觉飞入你的眼底,浓重的血腥气中人欲呕,足以让每一个初到这里的人,不用审讯就已经头上三魂不全,脚下七魄不安。
坐在长条板凳上的朱常洛,静静凝视着眼前这个主审官王之宷,同样的对方也在不停的打量着他。
“殿下好,下官僭越问一句,殿下可知罪?”
“王大人好,本王不知有何罪,如何知罪?”
两人有如闲话家常一样,彼此客气相敬如宾,仿佛这里不是拆皮见骨的刑部大狱,二人不是一个主审一个嫌犯,倒象是久别不见的朋友相聚谈心,这奇怪现象就连一旁记录的小吏都不禁惊讶的住了笔,抬眼偷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