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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师傅说:“姑娘,听你口音是外地来的吧,红旗厂的事情全江北没人不知道的。”

“是么,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我啊,你可问对人了,我三舅的同学的弟弟就在红旗厂,听他讲过一些,红旗厂那个女老总,比老爷们还有种,滚烫的铁水啊,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跳下去,要说这政府真是操蛋,玄武集团什么人啊,那是官二代开的公司,红旗厂落到他们手里还能指望有什么前途,才他妈一个月,逼得厂里好几户家破人亡,这还是人么!”

忽然司机师傅看到白娜手里的录音笔,赶紧停嘴不说了。

“师傅,接着说啊。”

“你是记者?”

“是啊,我是省报的记者。”

“那啥,我也是听人家说的,不当真啊,不当真。”任凭白娜怎么说,司机就是再也不提这岔事了。

车到红旗厂门口,白娜付了车费,司机推说没有发票,飞也似的开车跑了,白娜走向厂门,却发现红旗厂的大门已经不复存在,只有空地上搭建的一个小棚子,竖着两根杆子拦车用,门卫听说她是省报来采访卫总事迹的记者,便热情的指点了车间和临时办公室的位置。

白娜把单反相机拿出来挂在脖子上,向办公楼方向走去,一年前她曾经采访过红旗厂,可是当初的厂区和现在满目疮痍的景象怎么也联系不到一起,这哪里像工厂啊,分明是轰炸之后的残垣断壁。

昔日办公楼前,一堵花岗岩墙壁下,码放着无数钢锭,外形绵延起伏,看起来很是古怪,堆积如山的钢锭下,是一片白色的花海。

白娜狐疑的拿起相机拍了几张照片,然后直奔事发地点的氧气顶吹转炉车间而去,在车间里采访了几名正好换班下来的工人,工人听说这位记者是为了采访卫总的事迹而来,顿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讲起来,钢铁厂的炉前工,大多是教育程度不高的普通工人,但是从他们质朴的话语中,白娜却感到从未有过的震撼和感动,说到动情之处,工人们都落泪了,白娜也感到鼻子酸酸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下来。

采访完工人们,已经快到下班时间了,白娜又赶到厂临时办公室,采访了领导们,领导们说话就四平八稳多了,拿出卫总历年来荣获的各种荣誉,以及卫淑敏担任厂主要领导后的业绩来说话,谈到当日的事情,领导们唏嘘不已,说没想到卫总如此刚烈,竟然以死相搏,也正是卫总的牺牲才换来厂子的新生,市委市政府及时叫停了玄武集团的重组,全场上下秉承卫总的遗志,冒着十年难见的大风雪,在破损的厂房中加班生产,一昼夜的产量,竟然创造了建厂五十多年来的最高记录!

说到这里,几位领导都哽咽了,白娜也湿润了双眼,问道:“卫总的追悼会在哪里举办,我想给英雄上一炷香。”

领导说:“卫总已经和红旗厂融为一体了,她捐躯的那一炉钢水铸成的钢锭,将永远屹立在红旗厂的中心。”

白娜混恍然大悟,原来那一堆钢锭,竟然是卫总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