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帮老革命来势汹汹,就差把唐县长当众骂个狗血喷头,唐县长多拎得清的人,知道这些老军头手眼通天又是故意找茬来的,那还不曲意逢迎,小心伺候,亲自领着主管民政的副县长和人武部的干部寸步不离的陪伴左右,手里拿个小本本,老军头们说什么话,马上记下来照办,老军头们想去参观野猪峪,祭奠烈士墓,好,马上派员修桥铺路,老军头们说老程头是革命军人,好,马上让民政局补办一切手续,每月补贴按照最高规格拿,老军头们说县里有人坑了老程头的钱,好,马上责成公安局立案调查,成立专案组,局长亲自挂帅。
伺候自己亲爷爷,也就是这个地步了,老军头本来离休之后心理上就有落差,总觉得别人对待自己不像以前那么尊敬了,自己说话不好使了,唐县长鞍前马后不辞劳苦的伺候着他们,言必称老将军如何如何,有什么指示立刻照办不误,让老军头的自尊心得到极大地满足,身手还不打笑脸人呢,更何况唐县长这么会做人,这么有党性,尊重老革命的好干部。
关于豆腐渣纪念碑的事情,他是这样解释的,实际上纪念碑尚未完工,有些加固措施没有到位,出现面砖脱落也是可以理解的,至于八百万预算的事情纯属谣传,建设局所有的文件都证明,纪念碑连工带料不过花了十五万而已,其中还包括设计费、施工费、运输费等。
建设局调集精兵强将,对纪念碑实行了加固措施,重新搞了一个竣工典礼,并且铺了红地毯,拉了红绸子,请老将军们上去剪彩讲话,让他们过足了瘾头,看到一张张笑成菊花的脸,唐县长就知道这一关过了。
正值多事之秋,犯不上得罪这帮黄土埋到脖颈的老家伙们,不就是花几个钱,陪点笑脸么,唐县长能屈能伸,当年给地区书记当秘书的时候,连书记夫人的裤衩都帮着洗的,哪还在乎这点小小的面子折损。
本来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的,唐县长在家坐镇,徐书记去省城处理公关危机,把迫在眉睫的问题解决掉之后,再慢慢秋后算账。
百密一疏,没考虑到天气问题,泥石流爆发把唯一通往天街乡的桥冲垮了,唐县长一行被困在了野猪峪,直接导致无法回县指挥大局,野猪峪没有手机信号,唐县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一直等到第二天在让人背着自己绕了几十里山路来到乡里,这才重新掌控了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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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县长,老将军们要走了。”秘书的呼唤把唐县长从思绪中惊醒,他赶忙站起来,在办公室附带的洗手间里略微整理一下仪容,往头上喷了一些定型水,理了一个类似总书记式样的二八开偏分头,这才迈着官步出去。
老军头们的奥迪车停成一排,汽车后备箱里装满了南泰县的土特产,老当益壮的退役将军们满面红光,一一和唐县长握手话别,唐县长感慨的说:“真舍不得你们走啊,老百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如果我们县有你们这些老将军坐镇指挥,领着我们像当年打鬼子那样拼经济,拼发展,那么我们南泰县丢掉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指日可待啊。”
大家纷纷鼓掌,老将军们心里很是受用,勉励了唐县长一番,答应在省城帮他联系扶贫项目,成立对口支援单位,这才踏上回省城的旅途。
临走时,关山海拉着老程头的手语重心长的说:“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我们这些离退休的老家伙,我撒泼耍横拍桌子骂娘,也就是能做到这一点了,姓唐的不是好东西,谁都能看得出来,但咱们一没权,二没兵,办不了他啊,老排长我还是那句话,你跟我回省城,就住在干休所,咱们早晚唠唠嗑,打打枪,多好。”
老程头摇摇头:“大兄弟,俺不是不想跟你走,一来家乡难离,二来赵司令的坟在这里哩,俺答应过他,为他守一辈子灵的。”
关山海拍拍老程头的手,啥也不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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