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几个科室干部都张大了嘴呆若木鸡,没想到谭副厂长都服软了,预想中的好戏没看成,既然人家厂长都签字了,自己还硬撑着什么劲,一个个灰溜溜的签字进厂。
职工大会在厂大礼堂举行,这是一座有着悠久历史的礼堂,解放前曾是江北县第一个新式大戏院,解放后在这里镇压过反革命,文革的时候在这里开过批斗右派的斗争大会,改革开放后在这里举行着无数次表彰大会,后来大礼堂的规模和设备都跟不上形式了,便渐渐衰败,直到今天。
当谭副厂长和几个干部来到大礼堂门口的时候,却发现破败不堪的礼堂竟然焕然一新,杂草都被清除,全部玻璃都被换成了新的,墙面重新粉刷,地面打扫的一尘不染,宣传科仓库里那些多年不用的彩旗都被拿了出来插在道路两旁。
更加惊讶的是,许多下岗、退休的工人都来到了这里,大礼堂里座无虚席,过道上都站满了人,谭副厂长心中一动,心说这位新来的厂长还真不能小瞧,不动声色就组织起那么多人来。
心中一阵冷笑,能笼络一帮下岗退休工人又能如何,如今晨光厂可是他谭良富的天下,从人事任免权到财权,都在自己掌握之中,所有的中层干部都听自己的,他陆天明不过是一军转干部,和自己这种在厂里混了十几年的地头蛇相比,还是不够看,到时候一句话就把他彻底架空,还开会呢,让你连礼堂钥匙都拿不到。
想到这里,谭副厂长浅浅一笑,往主席台走去,按说在主席台上应该保留自己的座位的,可是走上前去,却发现根本没有自己的座位,谭副厂长太阳穴开始跳动了,扫了一眼会场前列,看到自己一班嫡系站在那里,心中便有了计较。
谭副厂长冲这帮中层干部丢了个眼色,领头往外走,干部们刚要动,忽然陆厂长从后台走了出来,喊道:“谭副厂长,你去哪里?”
谭副厂长一扭头,愣了,新来的厂长陆天明竟然剃了个大光头,眉宇之间一股正气让人不敢直视。
光头,代表着破釜沉舟,无所畏惧,陆天明通过这种方式向全厂职工发出一个信号,他要开始大刀阔斧的改革了。
“这里没有我的位子,我还有留下的必要么?”谭副厂长努力使自己在陆天明面前不落下风,但是混迹在工厂里的小干部怎么也无法和军队锻炼出的副师级军官相抗衡,对视了十几秒之后,他就可耻的失败了。
“不光是你,我也没有位子。”陆天明说完,让人拉开了大幕,十余个白发苍苍的老人站在台上,还有三个青工,手上捧着历任厂长的遗像。
“在先辈面前,我们没有资格坐,也没有脸坐!大家看看,先辈们留给我们的晨光机械厂变成了什么样子!杂草丛生、工人下岗,厂房设备出租,财务账上无过夜之粮,搞成这副样子,我们有罪!”
台下一片寂静,等着新厂长下面的发言。
陆天明平静一下激动的情绪,接着说:“我们晨光厂是老牌国企大厂,有厂房有土地,有技术有经验,更有一批深深爱着晨光厂的工人,有人觉得这些工人是负担,是拖累,是累赘,可是我想说的是,这些工人,才是我们厂最大的财富!”
一片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谭副厂长却小声嘀咕道:“嘴上说的漂亮。”
“我想,在座的有很多人还不认识我吧,我叫陆天明,我父亲是陆解放,我生在晨光厂,长在晨光厂,从咱厂子弟中学毕业后,直接进车间当工人,次年响应国家号召入伍当兵,这一走就是二十年,不管身在何处,不管身处何职,我从来都没忘记过,我是晨光厂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