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淅沥,沈淮看见姥爷坐在轮椅车里由保姆推出来,他走过去将姥爷膝盖上的毯子掖好,与孙长庚笑道:“这雨下个不停,还以为长庚爷爷今天不会从意大利回来呢。”
“我的腿也是下雨天就阴疼,怕湿气,但在巴黎生活习惯了,在外面住长时间,也就想着回来。”孙长庚拍了拍膝盖,坐下来。
孙长庚年纪也大了,不习惯巴黎阴冷潮湿的冬季,往年入秋后就会离开法国,住到南边去,但沈淮人在欧洲办很签证麻烦,要谈事情也只能是孙长庚回巴黎来。
坐下来,沈淮将淮海省这段时间已发生跟将发生的一些人事调整,以及掩藏在水面之下计经系跟胡系、纪系多年错综复杂的纠缠关系以及尚存于世的其他开国功勋对中央的影响力强弱,慢慢的分析给孙长庚听。
作为赶在建国前迁居海外的家族,孙长庚对国内的政治气候一直都有关注,但毕竟是隔了一层。从建党以来、党内缠绕七八十年所形成的错综复杂关系,沈淮还得听成怡她爸及老爷子分析,才能厘清楚,何况孙长庚长居国外,自然是云遮雾绕,难看分明。
听沈淮这一番分析,也是尔虞我诈半辈子的孙长庚自然也能将缠绕的关系理出线索来,说道:“无论是徐沛个人意愿,还是计经系内部的意见,都倾向赶在三年后换届之前,使徐沛有机会在淮海主政一方,为将来进入中央权力核心踏出最关键一步,但实际上,胡系将平庸的赵秋华换下去,在淮海的影响力反而有可能得到扩大,但梅钢在这个过程当中,在淮海的发展也能获得更大的空间……我这么理解,对不对?”
“不错,”沈淮说道,“年中之前,最想削弱梅钢的,甚至有实际动作的是徐沛、郭成泽一系——然而徐沛、郭成泽一系之所以急于动作,也就是看到他们在淮海的根基薄弱,不是徐沛当上省长或省委书记就能改善。但也恰恰是徐沛即使当上省长或省委书记,也是相对弱势一方,我们还得选择跟他们合作——这其实也是迫于现实的无奈。”
“你都要说无奈,那给你骗到贼船,最后不得不选择跟你合作的徐沛,不是要吐好几口血?”孙长庚哈哈大笑。
引徐沛入彀,就此展开与江东省的区域合作一事,孙长庚倒也是早就听人说了详经。
“梅钢在省里最大的缺憾,就是没有能在省委决策会议上直接替梅钢说话的代表。”孙启善轻轻地叹一口气。
“我不觉得这是什么缺憾,”沈淮说道,“省常委班子没有能直接替梅钢说话的人,看上去腾挪的空间很有限,但国内未来二三十内的政治方向是明确的,只要梅钢不走错轨道,就不难从中立者中间获得广泛的支持。这也是梅钢多年来坚持走的中间路线:做正确的事……”
“也对。”孙启善点点头,回想梅钢的发展历程,每到关键时刻都能获得额外的助力,这绝非只是运气略胜一筹的缘故。
“这么看来,你调到国企工委任职,长青集团在淮海的发展,还是能将希望继续寄托你身上的喽?”孙长庚微眯起眼睛说道。
“国内未来二三十年,经济还将持续高速发展,这是一个蛋糕不断做大的过程,只要做正确的事,不偏离轨道,适当顺应形势调整方向,任何人都能从分得自己应得的蛋糕,”沈淮说道,“这与我在哪里任职,并没有太大的关系。”
孙长庚眯眼一笑。
沈淮继续说道:“过去很多人对国内的经济发展模式缺乏足够的信心,实际上这些人的视野狭窄。东南亚金融风暴虽然能改变这些人的一部分看法,但照我看来,短短三五年内还不会足够开阔。对长青集团未来的投资方向,我始终建议加大在国内的投资比重。而未来中国经济崛起之后,走出去则是必然之路。而说到未来中国的走出去,跟当前承接欧美产业转移、往欧美输出廉价劳动力产品的外向型经济不同,未来走出去,是中国经济崛起之后,在资源及原材料供给上,会逐渐依赖于外部。在这条线索上,我想长青集团都能找到足够多的投资机会以及合作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