霞浦县虽然说在梅溪、鹤塘两镇划出去还是有着九十万人口的大县,但城关镇也就那么大点地方,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能传个遍——何况县中这边接电话的教师,在把话带给校长之前,就碎嘴把消息先传了出去。
王卫成上完最后第四节课回办公室,暮色已深,见英语组的老师们,不管晚上有没有夜自修的,都没有离开,而是挤在办公室热切地议论着什么,他笑着走进来:“都在聊什么国家大事啊,以前跑得比风车还快,今天怎么一个个都耗这里,难道有人管饭啊?”
“王老师,你还不知道啊?”有个女老师见王卫成走进来,当下把县里要从学校借调英语教师一事始末说给他听,说道,“县里强调要口语好的,只是我们在学校教英语,口语好的可没有几个,王老师你最有希望了。”
八十年代初,国内对干部队伍提出知识化、年轻化的要求,教师作为当时最庞大、也是最主要的知识群体,给借调到党政部门工作、继而担任要职的现象比比皆是。
十多年时间过去,干部队伍建设日益正规,很多地方甚至官满为患,对教师这个群体来说,八十年代初的风光早就不再。
谁想摆脱吃粉笔灰的生活,调进党政部门工作,无不是削尖了脑袋想办法。
这样的借调机会就显得弥足珍贵。
王卫成虽然有他的原则,又不是什么不食油盐酱醋、人间烟火的圣人。
虽然有些自知无望的教师酸溜溜地说借调只是借到县里当苦力,档案还保留在学校,又不是正式的工作调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给退回来,落个什么都不是,王卫成却知道借调通常是正式调转的第一步,只要不是实在能力太差或者不会做人得罪了谁,给退回来的可能性是微乎其微。
王卫成怦然心动,不过面对他人的鼓动也是不动声色,笑着道:“县里要人,多要求成熟稳重的老资格教师,你们看我,哪里老了?”跟旁人插科打诨了几句,就丢下教案,离开办公室,也没有回家,直接跑到县中医院,找到妻子商量。
换作以前,王卫成不会心动,他知道在霞浦县要调进政府部门有多难,这不是你有没有本事的问题,更在乎你有没有关系;但经过昨晚,王卫成就想着试一试,有时候有些脸面还是要抹下来的。
徐惠丽拿不了什么主意,说道:“这之前都没有听到有什么风声,突然就要从学校调人,会不会跟沈淮今天到霞浦担任副书记有关?要不要我打电话找黛妮问问?”
“不能吧?”王卫成有些不大确定地说道。
在他看来,要是县委组织部迟几天从县中调人,他还会将这事跟沈淮联系起来,但不大认为沈淮到霞浦上任第一天,在什么都没有安顿下来的时候,就直接插手具体的事务。
“我打电话给黛妮问一下,总归没错的。”徐惠丽说道,她担心丈夫死要面子,错过这次调到县里的机遇,“要不,我们打电话给黛妮问一下沈淮住哪里,直接去找他?”
“要是这事跟沈淮有关系,也是要到最后一步才去要找他。”王卫成说道,“要是跟他没有关系,现在就找他也有些突兀。”他知道像沈淮这样的人物,不可能说凭着这点关系,在他上任的第一天就直接把你拉到县里去,顶多是到最后一两步的时候,托你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