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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那些东躲西藏的义门子,现在也都出来活动了。要回土地继续当地主是不可能的,他们的土地都有了新的主人,不是北方来的士爵贵族,就是本地的军户兵,这些人可不是破落义门子能招惹的。

所以漏网的义门子们,只得想办法自力更生了。有些人改名换姓去考大明的底层官吏,虽然薪俸不高,仿佛也没有多少上升的空间,但总归能混个温饱。有些人则开个私塾收徒授课——大明虽然废了科举,但是却有官考,虽然只是下层的小吏,但是总比当个农民要强,而且还比较容易考上,因此农民们让子弟读书的动力比之前宋仿佛更强了一些。各地雨后春笋般开设出来的私塾,也总是能招到学生的。

方四秀才现在就是个私塾先生。实际上他是有点本事的,不仅有文采还懂一些武艺,完全可以去考个小官来做。陈明的地方财政比较有钱,工商发达的临海县的财政更是个富的流油,所以开给官吏的薪水也高,足够让孑然一身的方四秀才成家立业,过上体面的生活。

但是方四秀才是有志气的,读了半辈子孔孟,怎么肯去当天道教的官?虽然他的私塾里面一样要教天道三经(不学这个考不上官啊),但是他本人是说什么都不会去当大明官的。

农人们这时纷纷嚷嚷的议论起来了,神色也和方四秀才一样,都有些幸灾乐祸。

“果然是恶人无好报,叫那些军户子再得意啊!这下好了,要去北面的苦寒之地呆一辈子了。”

“是啊,俺就知道天上没有白掉馅饼的好事,一百亩水浇地啊,好几千贯的家产,怎么可能白得呢?陈皇帝会那么好心?”

“哼哼,都是些好吃懒做的无赖子,这下可有的他们苦了!”

“最好是死在北面,永远都别回来,这样咱们的日子才会好过一些……”

“死在北面又如何?圣人又不会把所有的军户兵都拉去北面,况且还有士爵,有他们在,咱们还是回不到以前的。”

农人们显然在怀念义门方,义门方是发达了几百年的望族,虽然一样要剥削佃户来养肥自己。但是一个几百年的望族必然是有些手腕和规矩的,他们知道要如何精心伪装,知道必须约束子弟,不能让他们胡作非为,也知道如何在给农人留条活路的前提下,压榨出最多的财富。

一言蔽之,义门对佃户的剥削是立足于长远,要的是细水长流,不大会杀鸡取卵。

可是陈德兴封的军户地主,却大多是穷凶之辈,现在摇身一变成了地主富农,自然要穷凶极恶地搜刮一下,好让自己和家人尽快过上体面的日子。

还有一些军户家里人多,本也是租地耕种的佃户。现在有了土地当然要自己耕种。一百亩水浇地,有两个壮劳力,家里的女人孩子再搭把手,农忙的时候再临时雇工,最多再养两头水牛,就足够应付了。而且陈明不禁屠宰耕牛,耕牛老了还可以出售给屠户。

这样的“富农经营”,比起租地给农民可划算多了。由义门租地给小农的生产模式,往往意味着对土地的投入不足。有财力的义门不会投资农业,而佃户又无力投资。而新兴的“军户富农”既有土地,也能借到资本,而且还有一定的政治上的庇护,不会被谁压迫搜刮——军户虽然不是贵族,但也是预备贵族,随时可以变成士爵,所以地方官吏是不敢欺负他们的。

因此有不少军户在得到土地之后选择了最遭人恨的退佃!而陈明的朝廷和官府同前宋不一样,根本不采取任何措施阻止退佃,甚至隐约还在鼓励退佃。天道庄在江南各县开设的分号,都在用低息贷款给有土地的军户之家,以帮助他们购买耕牛、农具,自己经营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