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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文魁[校对版] 赤军 2438 字 2022-10-20

桓阶说了,那些坐公案后面的刺奸,自徐邈以下,多有为恶不著的,我会按实审断,给他们网开一面,至于校事——“皆不可活!”

是复拱手道:“自赵达死,卢慈范虽掌校事,然刘慈等上则蛊惑圣心,下则跋扈自为,即慈范亦无可约束也,是诸人之罪,未必慈范教唆。且彼初为程仲德门下客,家父尝受太宰(曹德)征为督邮,亦仰其力。今闻公欲诛尽校事,家父乃垂泣而叹,曰:‘慈范终不可免矣,然吾与之相识微末,相交亦久,能不惨然?’复不忍见家父伤悲,以是求肯桓公,放之可也,望免死耳。”

桓阶跟是勋那也是老交情了,说不上同党,也算友朋,虽然是复口称是自己不愿意看到老爹伤悲,所以才主动跑来求情,但背后必然有是勋的指使啊,桓阶也不好一口回绝。沉吟一会儿,才算勉强松口:“卿言是也,天子始放校事归吾,若并杀之,恐圣心不怿……然不可使掌法,亦不可为长吏。”

我可以饶过卢洪一命,只把他赶出京城去,但以这人过往的恶行来看,他不适合当司法、监查部门的官员,也不适合当主官——要不然,扔外地去做个闲职吧。“无咎可自往讽吏部也。”

吏部那就更好说话啦,新任吏部尚书董昭,本来就跟是勋穿一条裤子,两人打从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时代就勾搭在一起了,是复跑过去一说,董公仁当即应允,还问:“放之何处为宜?”你想给卢洪个什么官儿,自己提吧。

于是卢慈范的组织关系才刚转到御史台,吏部一纸文书,就把他轰出都城了,外放到偏远的洪州庐陵郡去当功曹。这时候的郡功曹跟州别驾相同,都是可设可不设的闲职而已,名义上为郡守佐官,其实也就只能每天坐办公室喝茶、看报,干领俸禄而已。

公文行至御史台,卢洪不惊反喜,赶紧收拾行装,只带了两名从人,一大早便乘车离开洛阳,飘然而去。就在卢洪出城的前一天,是复先回了趟城外别院,召来几名心腹健仆——那都是当年管亥手下黄巾徒众的子弟,对管巳、是复的忠诚心,更要超过了对他们实际的主子是勋——细细叮嘱一番。

第二日一早,他还特意躲藏在洛阳南门外,一直等亲眼瞧见卢洪的马车出了城门,沿大道而行,这才返回城内。才到自家府前,便见一人牵马从门内出来,见了是复赶紧拱手为礼。

是复见此人年方弱冠,面如淡金,中等身材,手脚皆长,乃是不久前才刚通过诸葛瑾的介绍投入父亲门下之客、子瑜族弟诸葛诞是也。他急忙下马还礼,随口问道:“公休何处去?”

诸葛诞说了:“诞受主公所遣,追赠一绨袍于卢慈范也。”是复嘴角轻轻一撇,伸手朝城门方向一指:“吾才见卢慈范出南门而去,公休速追可也。”心里却说,老爹怎么突然想起来给卢洪送饯别礼啦?难道要用来裹尸不成吗?

于是别了诸葛诞,进入府中,就见是勋穿戴齐整,正要登车出门去上工。是复问候了起居,随即压低声音:“门外见诸葛公休,云为阿爷赠袍于卢慈范,未审何意耶?”你应该能够猜得到我要对卢洪动手吧,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是勋淡淡而笑,然后说了六个字:“未虑胜,先虑败。”伸手在驭者肩膀上一拍,驭者一抖缰绳,马车便即辚辚启动,在烜赫仪仗的簇拥下,离府而去。

是复还有点儿摸不着头脑,便来找桓范相问。桓元则正在自家小院当中摆开席、案,一边读书一边晒太阳,见是复来了,即命仆役:“斟茶。”

这年月本没有茶,即便士大夫日常的饮料,除了薄酒也只有白水,所以是勋一开始饮茶,很快便蔚然成风——这玩意儿又有滋味,又能养生,外加还不跟酒似的容易喝醉了误事,而且额外新添一种炫耀的功能(茶价仍贵,平民是喝不起的),真乃佳物也。尤其桓范所饮,全为是勋日常相赠,那都是“吴四姓”从天台山茶园里采集的精品,遣快马贡入是府的,质量绝对上乘。

可是儿子未必处处都象他爹,是复只好杯中之物,平素不怎么喜欢饮茶,所以摆摆手,说元则你给我倒杯白水来就成——大白天的在自家府邸他可不敢喝酒,就算老爹不责备,曹淼抛过来的白眼那也受不了。随即便将自己的布置,以及父亲莫名的举动低声对桓范说了,桓范略一沉吟,已知是勋之意,不禁捻须笑道:“主公果深谋者也。”

是复还是不大明白,追问缘由,桓范却不肯说,只道:“且候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