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页

汉魏文魁[校对版] 赤军 2345 字 2022-10-20

曹操这时候正率领大军,无奈地离开关中,返归洛阳,才刚行到郑县,就得到了曹丕的密奏,当即大放悲声,几乎哭晕在地。从来老来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世间剧惨之事也。当然这年月死亡率普遍很高,曹操死掉的儿子也不止一个了,但大多是少年夭折,还没有培养出足够的感情来,曹子文则不同,在曹操眼皮底下长大成人,又颇受宠爱,骤闻死讯,曹操又如何能不椎心泣血,老泪成行呢?

曹操阅读曹丕奏文的时候,并没有避人,所以群臣见了都感诧异——这是出了什么事儿了,陛下竟然悲痛若斯?曹洪仗着跟曹操素来亲近,当先请问,曹操哽咽着回答:“吾儿子文薨矣!”

众人也皆大惊,曹洪就问了:“任城王青春正茂,如何薨逝?”曹操张嘴就打算说真话,可是瞧瞧曹丕的书信,细一琢磨,终究中毒而死之事尚未落实,此事骇人听闻,容易引发朝局动荡,于是也只得照搬第一名任城使者对曹丕所说的话:“子文酒醉落马,不慎跌死也。”

可是一转脸,他就叫来了军中校事刘慈,说你赶紧快马折返洛阳,启动所有刺奸、校事耳目,去探查此事——我儿究竟是因何而死,若真为人所害,幕后主使又是谁人,务必调查清楚,秘密奏报于朕!

刘慈领令而去。这事儿却瞒不过沮授,他也不敢与旁人言讲,却唤来一名属吏,开门见山地就问:“汝得非是太尉所遣,处吾身旁乎?”那属吏吓得赶紧跪下,说焉有此事啊?沮授冷笑道:“汝之行止,终瞒不过吾。然吾此身,即是太尉所救,彼欲遣人觇我,吾亦不怪也。汝可即往洛阳,禀报是太尉,云天子于道中得任城王死讯,遂遣刘慈先归,不识何意也。”

此事大有蹊跷,就怕因此又引发朝局动荡,进而威胁到大魏江山的牢固,沮授心说我一则以报是勋昔日劝阻赴死之德,二来也希望靠着是勋的智慧,可以将此风波消弭于初萌之际。天下丧乱已久,可实在经不起再折腾了呀!

然而那名属吏却并没有就此返回洛阳,他只是出营一趟,自然找到了合适的联络人,联络人不敢使用信鸽,快马加鞭,竟然赶在刘慈之先进了洛阳城。

且说初闻曹操退兵,是勋长舒了一口气,他就怕曹操忿怒兴师,趁胜追击,想要一举夺取汉中,以报关中之仇,然而如今准备不够充分,吃败仗的可能性是相当大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曹操竟然没追——难道是沮子辅或者蒋子通劝谏所致吗?那二位可真是立了大功啦。

随即就得着了曹彰暴死的消息——当然啦,曹丕连他也都瞒着,他并不清楚曹彰究竟是因何而死的。那日回府之后,便即召唤是复来到书斋,关上门,父子二人好一通密谈。是勋就问了,说你在任城有耳目吗?曹彰究竟是怎么死的,能够打听出确切的消息来吗?

是复说儿在任城确实安插有耳目,但咱们情报网的效率不可能那么高,不可能比任城报丧的使者来得更快啊,到目前为止,还并没有消息传过来。随即就问:“阿爹或疑任城王之死,实有蹊跷乎?”

是勋的想法跟曹丕类似,他说曹彰喝醉酒骑马也不是一回两回啦,怎么就会那么巧,偏偏这次不但落马,还把脊骨给跌伤了,而且很快就咽了气?“吾疑为人所害也,而其祸端,必在萧墙之内!”

这是一种直觉,来自于长期混迹朝堂所养成的政治敏感性。倘若曹彰之死真是事故,曹操悲痛之下,很可能就会把几位藩王召回洛阳——别再父子间临终都见不着一面了;而若曹彰之死别有隐情,那么究竟是谁谋害他的?跟曹彰利益冲突的,只有他几个兄弟,也就是说,很可能是兄弟阋墙所致,那么很可能会引发新一轮的夺嗣风波。

于是他问是复,说我让你密切关注历阳王曹冲的动向,你有什么发现没有?是复回答说:“时日尚浅,无所得也。”曹冲的日常举动始终没有改变,貌似瞧不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只是——

“历阳王最信者,一则周元直,二为任城国治书,姓尹名耒,阿爹可识得此人否?”

汉代藩国治书,就相当于朝廷的各曹尚书,负责管理诸侯王府的内务事宜,由朝廷任命,秩六百石,是个小官儿。是勋心说这种小人物我怎么会认识……可是再一想,根由也在于经常听闻某地某人有贤名,他都能在儿子面前一语道破,是何出身,何方人士也。这一来是当年关靖的情报工作做得好,也有部分来自于自己前一世对史载有名之人的记忆,所以儿子才会本能地询问,这谁谁老爹你清楚吗?

是勋心说我还等你汇报呢,你不说我哪儿知道谁是谁啊?尹耒……我就记得一个尹赏,曾为天水郡主簿,诸葛亮一出祁山时降了蜀;还有一个尹大目,是曹爽的亲信……话说“大目”不似人名,估计是绰号,难道就是这个尹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