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蒋干得到了确认,便即呼人看座。逄元图坐下来,不再装模作样地合什为礼,而是拱一拱手,问道:“蒋公南国上士,天下知名,果非虚得也。如何窥破吾之行藏?”
你瞧,蒋干一上来就问东问西的,最终问到了曹昂给吕布的信,可见他一开始就有所怀疑啦,其后才能断然喝破自家姓名——我虽然没想瞒你,但也有相试之意,因此才没有即刻报上真实身份,那你又是怎么瞧破的呢?
蒋干心说惭愧,我算什么“南国上士”,也就一郡之中,薄有虚名罢了,若非受是宏辅所命,前来辅佐和监视吕布,恐怕中原士人当中就没几个听说过我的名字。当下一捻胡须,对逄纪说:“前得中原消息,逄元图逃去无踪,今又闻一法师名为‘玄荼’,以是猜度耳。”
这年月“玄”、“元”同音,而即便两千年后,“图”、“荼”的发音也并未分化,所以他一听“玄荼”,自然就想到逄“元图”啦。
其实蒋干此言并非实话,天下同名之人多了去了,而逄纪虽然曾享盛名,终究袁氏灭亡后沉寂多年,一般人还真不会听到发音相同,便顷刻间想起他来。关键是勋早就遣人暗通消息,说逄元图逃出洛阳,似欲往投吕布,此人心深智广,子翼其慎。
蒋干和逄纪都曾经为是勋手中的牵线木偶,但蒋干尚无背主之意,逄纪那线可是已经断了,谁知道他跑去吕布手下,会对天下大势产生何等影响呢?即便他不再有怨怼曹氏之意,哪怕是全心全意为吕布谋划,都可能跟蒋干起冲突啊。所以是勋要先提醒蒋干当心。
既然有此提醒,蒋干对于中原来人就始终抱持着一份警惕心,这才能乍闻“玄荼”二字,立刻就想到了逄元图。
是勋之用蒋干,并非私谋,而是与荀攸、贾诩等人共同策划的公事,间者悬危,这消息越少人知道越好。是勋倒是不瞒关靖,但关士起是个识大局之人,就算跟逄纪关系再好,也不会透露分毫——又不是郑县出个和尚那种可供谈资之事。所以逄纪并不清楚蒋干是曹魏之间,更不清楚蒋子翼跟是宏辅的单线联系,蒋干不说,他根本就猜想不到。
蒋干所说的理由,确实有一定可信程度,所以逄纪暂且信了,真当蒋子翼够聪明,才能一眼便识破自家的伪装,于是恭维两句。蒋干急于揭过此节,就问:“元图此来,得无欲仕我主乎?”
逄纪说是,我在中原已经呆不下去啦,只好跑西域来混口饭吃——还怕蒋干有忌才之意,特意说明:“知凉公最信用蒋公,以是投之,恳请为荐。”
蒋干心说扯淡,要不是我分派各门守军,但有中原来人都必须先至相府谒我,说不定你就跳过我直接去找吕布啦。于是问道:“元图与吾主曾有旧否?”
其实逄纪跟吕布有过数面之缘,但他故意不提,反倒说:“虽闻凉公大名,惜乎缘铿一面也。”
蒋干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开口问道:“闻元图窃主财货,私遁无踪,果然否?”你真是跟通缉令上说的那样,因为偷了东西才落跑的吗?言下之意,真要是有这种前科,我可不敢把你推荐给吕布啊。
逄纪赶紧辩解,说:“非也,图恶历阳王,故为所污耳。”蒋干追问:“因何恶耶?”逄纪就说啦,曹冲不甘心做藩王,一心想夺取太子之位,甚至还设谋引诱太子佞佛,我劝了他几句,他就不乐意啦,又怕我泄露其谋,故此起意害我,好在我察觉得早,这才得以生出洛阳……
他当然不能承认坑陷曹昂是自己的献策,吕布可是曹昂的老丈人哪,必然偏向曹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