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兰说你放下步军算了,我们往南绕路,说不定还能走得快一些。可是随即咨询高句丽向导,得知马訾水南方只有几条山路勾通东西,而且险要处多筑山寨,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夏侯兰直跺脚,说:“柳毅可恶!若肯发兵北上,与我策应,破寨不难也!”他根本不知道是勋已经给柳毅下了严令了,光知道在是勋抵达襄平之前,便有使令传至乐浪,却偏偏不见柳毅赶来会合。
商议之间,邓艾突然站起身来请令,说我计算过了,军中尚有十三条临时拘来的小船,行动灵活,配桨齐全,我愿意先率三百敢死精兵,乘坐这些小船,抢先北上,以抵丸都山城下。只要咱们的旗号一亮,敌军必然惊骇,高句丽一定会把主力调过来迎战。二位将军身在大船之上,只要善加周旋,可保无虞,而北路曹将军便可有机会攻下纥升骨城了。即便最终拿下不丸都山城,能够夺取纥升骨,也不算无功而返吧。
夏侯兰一瞪双眼:“士载得无疯癫乎?”如此悬危之计,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第二十九章、自天而降
一则入人之国,境外作战,虽有高句丽土着做向导,也不过简单明了山川形势而已,对于敌军的布置是很难搞清楚的;二则高句丽境内多山,马訾水沿岸又数处泛滥,夏侯兰、魏延所部无法把哨探撒出去太远。故此对于当面敌情,所知甚少,可以说布满了战争迷雾,即孙吴复生也难以洞察其情也。
所以这会儿的高句丽主力究竟何在呢?是已然尽数北上去迎战曹真了,还是仍留相当数量拱卫国都呢?夏侯兰等人并不清楚。本军水陆相加,略略过万,而据说高句丽胜兵在三万以上……众寡之势如此悬殊,即便有船只作为依靠,甲坚兵锐,真要撞见了高句丽主力,亦难有必胜之算。更何况邓艾想领着十三条小船,三百精兵去打头阵,那不是主动送死吗?
所以夏侯兰当即呵斥邓艾:“士载得无疯癫乎?”
邓艾一梗脖子,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兵、兵贵神速,以为奇也。今、今军行纡缓,设为句、句丽侦知,横水而、而、而寨,恐吾尺、尺寸不得进也……”
他说啦,是勋此番主动请旨,亲统四州之兵以伐高句丽,是希望一举而解决东北方向的边患,即便不能堕其都、破其国,也当给予沉重打击,让高句丽人三五年内都缓不过来,如此朝廷没有后顾之忧,就可以把全部力量都用在征蜀上了。谁料天时不顺,地理也对我不利,咱们就只有一个月的时间深入敌境,发动打击啦,倘若被人硬生生给堵了回来,功败垂成,诸君请想,又会造成怎样的后果呢?
往大里说,东北方边患不解,高句丽随时还会西出侵扰,牵制了关东地区的兵马和物资,使朝廷无法全力以击刘备,时间一长,恐怕天下大势还会有所更改、反复——此非国家之福也。往小里说,是勋以堂堂太尉之尊,远征蛮夷,却无法得手,声望和圣眷必然大损——咱们都是太尉的门生故吏,太尉倘若失势,咱们还有啥前途可言吗?
这还是就被迫折返而言的,倘若因为咱们行进缓慢,使得高句丽主力有机会先北上摧破曹真所部,然后再掉过头来打咱们,最终大败而归,恐怕结局和影响就更加糟糕啦。
“当此悬、悬危之局,若无悬、悬危之计,终难解也。”
你以为我喜欢用险啊,这是没办法的办法。我此去必然惊骇高句丽人,迫使他们收缩防线,固守都城,那么起码北路的曹真可以挺进更深,给对方以沉重打击。至于我跟麾下这三百人,估计有一半儿的可能性去了就回不来了,但偏师之折,不至于伤筋动骨——
“艾本乡、乡下农夫、屯田小吏,乃得太、太尉厚恩,拔之畎亩,等于弟子,焉敢不粉、粉身以报?大丈夫得征蛮夷,马革裹尸,亦、亦、亦何憾耶?!”
嘡嘡嘡嘡,一番侃侃而谈,倘若换了一个人来发表如此宏论——比方说石苞石仲容——便实足震撼人心啊。只可惜邓士载结结巴巴的,多少有点儿气势不足,所以夏侯兰并未被他说服,反倒一甩手:“士载且退。”你也知道是太尉看重你啊?太尉把你跟石仲容交托给我们,战阵之上固然生死有命,可就让你一个人顶在前面,最终挂了,我们倒都能全身而退,回去可怎么跟太尉交待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