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柳毅在扩张领土的时候,与三韩各部也是或抚或战,对于那些愿意服从王化的韩邦,要求他们“命倭通贡”,为此等了好多年,才终于捞着一名倭国使者。他此番前来西安平觐见是勋,之所以姗姗来迟,很重要一个原因就是等待那名倭使——是公既然多次申明此事,那么我及时把倭使领去,应该能够消解对方的怒气,并且表现出自己对他还是有点儿用处的吧。
随即是勋当面揭破了牛利都的谎言,先说要打,完了又将其囚禁起来。倘若以此为由发兵日本,不得不承认,理由完全不充分——使者撒谎,顶多也就驱逐出境罢了,因此而伐人之国,实在有损天朝颜面啊。真要揍他一顿呢?又有失是太尉的宰相气度。所以啊,先关起来再说啦。
再说是勋得解千古谜题,心里正高兴呢,也没有真的生牛利都之气。
等把牛利都押下去了,室内只剩下是勋和柳毅二人,柳毅还想拱手谢罪:“毅荐此獠,诳言……”是勋摆摆手,说这不是你的错,而外夷自夸其国,亦人之常情也——“彼倭国,子刚岂有意耶?”
是勋刚才敲打柳毅,始终“汝”来“汝”去的,这回终于改口称呼柳毅的表字啦,柳毅听闻,不禁暗中大大松了一口气。于是他就问是勋了:“所在偏远,若如是公所言,倭之大,不过一郡也,户口亦止数万,取之何益耶?”
是勋指指仍然摊在案上的地图,说你得放眼全倭,包括北海道在内四座大岛,这大小就可抵两三个州啦,而且户口在二十万以上。柳毅苦笑道:“臣十年而未能定三韩,安有余力平倭耶?且彼处穷困,尚不及韩,未知有何物产,可必征乎?”你想让我去打倭国,你倒是给个理由出来啊。
是勋心说我哪有什么理由可以给你……而且日本确实是穷,除了粮食以外,基本上就没有任何优良的矿物产出。哦,貌似记得本州中东部是有金山的,武田信玄曾经依靠金山致富,从而称雄一隅,问题小小一个武田藩,终信玄一世也就把金山挖得差不多啦,对于中国来说,真值得为此而渡海远征吗?
而且怎么渡海前往日本,也是一个关键问题。后世中日之间交通,主要有北、中、南三条航线:北线即从山东半岛直放朝鲜,或者绕一下辽东半岛再去朝鲜(沿岸而行,路程虽远,却更安全),然后沿朝鲜西岸南下,经对马、壹岐而至九州;中线直接从江苏东行;南线则自浙江海港先东南向抵达琉球,再自琉球北上。
三条航线相比,中线路程最短,倘若顺风顺水,四天即可走完全程。问题这条线路也最危险,经常会遭逢狂风巨浪,尤其日本中世纪前期的造船技术还很低劣,不知道有多少遣隋使、遣唐使因此而埋身于汗漫汪洋之中。南路航程较长,安全系数要高一些;北线最长,也最安全。
那么遣隋使、遣唐使啥的,究竟为什么甘冒奇险,要走中路呢?首先说,南路开辟较晚,当时只有北、中二线可行,问题当时朝鲜半岛三国鼎立,日本联百济而斗高句丽、新罗,而北路相当长一段距离要经过高句丽的领海,以当时的航海水平而言,又不可能七八天完全不靠岸补给。尤其等到新罗在唐朝的协助下一统三国之后,北路就彻底断绝了。
其实是勋并不了解这年月的海船质量如何,究竟能走多远,能抗多少级的风浪,所以从中国直放日本,估摸着并不怎么靠谱。若要与日本交通,甚至发兵征讨,就必须走北路,经过朝鲜半岛南端。
所以他才对柳毅说:“此后事耳,若不得韩,终不可征倭也。”说着话在地图上弁韩的位置一指:“此为交通要枢,且——传言富产精铁也。”柳毅当场就双眼放光,自言自语地说:“吾必得之。”
半岛南部是不是真的富产优质铁矿,其实是勋也拿不大准,他只是前一世偶尔在文艺作品中得知,后来大和王国长期占据伽倻地,为此而跟新罗闹得不死不休,就是为了抢夺铁矿。文艺作品嘛,并不能引之为据,但用来诱惑柳毅也足够啦。
若终柳毅一世而不能并吞三韩,还则罢了,若能成功,站稳了弁韩之地,则必然会加深和日本列岛的联系,到时候有自己暗中推动,发兵往征,也并非绝对不可能的事情啊。起码来说,可以拿下对马和壹岐,控扼对日交通的枢纽所在。若成此事,从此就只有大陆侵扰岛国的可能,岛国再无觊觎大陆的机会了。
当然啦,这是基于中世纪的交通状况而言的,真要是到了近现代,是中国压倒日本,还是日本扰乱中国,还得看双方谁最先迈入工业社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