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出使辽东,可能会有性命之忧,可要是不去,曹家派不出更合适的人来,战阵之上,照样是危机四伏。先不提关靖要自己摈弃私心了,这自家的性命,总还是把握在自家手中为好——折冲樽俎,我之长也,临阵对决,我之短也,干嘛要弃长而就短,把生死全都托付给曹操呢?
所以他心中暗自叹息,但还是朝曹操一拱手:“公孙欲侯,乃可侯之。”
公孙度本为玄菟郡小吏出身,因为年龄和幼名正好跟玄菟太守公孙琙夭折之子相同,故此受到公孙琙的养护,不但为他延师求学,还为他娶了妻子,并且铺平了入仕之途。后来公孙度同郡的徐荣为董卓麾下中郎将,即推荐公孙度担任辽东太守,想要往关东诸侯中间打根钉子进去——虽然这钉子略微远了一点儿。
公孙度在辽东,北收玄菟、西取辽东属国,东击高句丽,西御乌丸,势力很快就膨胀了起来。他甚至还曾一度遣舟师南下,夺取东莱数县,设了一个营州——后来曹军破袁谭而循海表,乃逐其所署营州刺史柳毅。势雄之后,小小的一个郡守,已经满足不了这位公孙升济的胃口啦,根据史书记载,他曾经跟亲信们商量,“当与诸卿图王耳”,想要割据称王。虽然那些话这年月还没有被揭出来,公孙度也没有真的称王,但他仍然僭越天子仪仗,并且自称平州牧、辽东侯。
东汉朝的侯爵主要分为列侯和关内侯两种,前者有食邑,后者则无,而列侯又按照食邑大小,分为县侯、亭侯和乡侯三级。也就是说,公孙度若为侯,最高也就是县侯,而他以“辽东”为号,那是郡名而非县名——以郡立国的,只有诸侯王,而汉制是异姓不王的。则公孙度的不臣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所以此前袁、曹相争,曹操为了羁縻公孙度,也希望他从背后捅袁家一刀子,特意遣使宣命,拜他为平州牧、武威将军,封永宁乡侯,然而公孙度却对乡侯的爵位嗤之以鼻。如今是勋说了:“公孙欲侯,乃可侯之。”意思是说,若想要稳住他,你就得先答应他的部分条件,我总不能空着手跑襄平去啊——言下之意,自己愿意奉命出使。
曹操皱眉道:“安得使其侯国?”怎么能把个辽东郡改成辽东国,封给他一异姓人呢?是勋摇头道:“不必也,可即以襄平侯之。”你给他再升一级,封他襄平县侯好了。他大本营就在襄平,以为食邑,必然欣喜——其实原本历史上,公孙康斩杀二袁首级来献以后,曹操就是封之以襄平侯,只是这点细节是勋没能记住——咱们不能破坏朝廷制度,但可以在制度允许范围内,给公孙度最高的赏赐啊。
曹操点头:“可也。”这个条件我可以答应——“宏辅几时可行?”
是勋说:“事急矣,请奉命求……”他差点儿就脱口而出“请奉命求救于孙将军”……那也是《诸葛亮传》中的名句,记得最熟啊。好在及时反应过来,改口道:“请奉命使辽——诏书既成,印章既就,勋即可行。”
曹操说诏书好办,我随身就带着不少张空白的,让王仲宣大笔一挥,加封公孙度为襄平侯,用不了一刻钟的时间,问题这侯爵之印,可上哪儿掏摸去?这年月的官印、爵印多为金属质地,是先刻了模子再浇铸出来的,问题如今军中就没有铸印的工匠啊。
是勋皱着眉头想了一想,说也罢,那就搜检府库,瞧瞧乌丸贵族们有无收藏着好玉吧。
结果一搜,好东西还真不少——东北地区原本就是岫玉的主要产地,乌丸入塞已久,受汉人爱玉的影响,也以其为美,库中好玉不下百数。于是是勋就挑选了一块足够份量的淡黄色的岫玉,又从所俘的汉人中找到一名刻玉匠人——既然乌丸贵族好玉,自然缺不了玉匠——让他以最快的速度刻成一方印章。但只可惜这位雕出的龟纽固然栩栩如生,却偏偏不会刻印文——乌丸大人无此需要啊。
结果是勋就只好卷起袖子,再作冯妇了——这一“再作”的时间隔得挺长,足有一千八百多年……
他前一世酷爱文史,不仅仅爱读史书而已,琴棋书画、诗词曲赋等传统技能,也都有所涉猎——弹琴能出声儿,下棋会摆子,倒是书画方面,还勉强能够蒙一蒙小学生——曾经也跟位老师学过几个月篆刻,仿了近百枚汉印,希望这手本领还没有彻底生疏吧。
他先随便找几块劣质玉石来寻找感觉,不出所料地全都刻坏了。眼瞧着时间不等人,只得一咬牙关,端起玉印来拼搏一把。等刻完了往纸上一盖,再瞧瞧——横不平,竖不直,就算埋地下一千八百年,后人发掘出来,也没人信这是汉印……这年月就算急就章,也大多比这方印文强啊,可能也就比献帝逃归雒阳时候册封关西军头,那些纯蒙事儿的印章强上一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