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一撇嘴:“忠于国谓忠,忠于道谓忠,终于天子谓忠,今卿忠一叛逆,是谓愚也,非忠也。”非关国家,非关理念,忠于某一个人,并且还是逆潮流而行,必将为历史所淘汰之人,这就是俗谓的“愚忠”了。
然而审配仍然不肯听劝,他没有可与是勋辩驳的口才,干脆也不再一问一答了,只是反复要求:“吾不降也,可杀我!”
是勋转过头去望了曹操一眼,摊一摊手,那意思,我劝不了啦,你还是宰了这家伙吧。曹操颇为无奈——是宏辅乃是他麾下第一善辩之人,如今连是勋都劝不动审配,可见这榆木脑袋是再不会转向的啦——只得下令把审配推将出去,军前正法。
曹操没往深里想,是勋开口劝说,究竟是真心是假意。是勋要是真想救审配,肯定得按前日劝说沮授的例子,先让曹操拘押审配,然后——给我几天时间,让我去好好磨他一磨。如今就在大庭广众之下,要是三言两语能够说得审配归降,是勋就不是辩论家了,而是催眠师……
审正南就这么着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虽然早了几年——掉了脑袋。随即诸将陆续前来汇报情况,曹操最高兴的,是逮着了一大批袁氏将吏的家眷。当日袁绍离开邺城,西守污城,为怕万一,把自己家眷先秘密地搬到邯郸去了,可是害怕城内人心摇动,所以没敢让属下的家眷全都闪人。有那比较敏的,比方说郭图、许攸,也把家人给迁走了;但大多数人瞧着邺城堞高墙厚,还幻想着轻易不会沦陷,既然主公没发话,那自己家眷还是老老实实地继续跟城里待着吧,就这么着被曹军给连锅端了。
陈群建议,可命这些人各写书信,劝其家人弃袁来归——“如此,冀州可不战而定也。”曹操点头,随即又轻叹一声:“惜乎未得子远之眷属。”许攸要是肯过我这边儿来,那就好啦。
袁家众吏,是勋觉得活下去没啥必要的,包括审配、郭图、逄纪,也包括许攸。反正就许子远那脾气,就算投过来也迟早会被曹操砍了,那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原本袁绍尚有一战之力,所以自己劝说曹操去信勾通许攸,如今袁绍亡定啦,那许攸来不来的,还重要吗?
既得沮子辅,何必许子远?
曹军暂且驻在邺城,休整兵力,并且派遣游骑哨探北方形势。时隔不久,袁氏将吏因其家人所召,纷纷前来投曹——许攸没来,别人可是陆续都过来了……
第二章、疏于职贡
第一个来降曹操的是名士崔琰崔季珪。崔琰乃是郑康成之徒,当郑玄还在青州的时候,袁绍数番礼聘,都被郑玄给推辞了,崔琰觉得师徒寄人篱下,要是过于忤逆袁绍,恐怕没啥好结果,因此代师应征,被袁绍署为骑都尉。他本来就不是真心归袁,此前听说老师已入朝为大司农,便有辞去之意,可惜袁绍坚决不肯放人,如今驻守魏县,不在袁绍直接掌控之中,干脆献城以降。
其余还有魏郡太守高蕃,袁绍吏韩范、梁岐、李孚、刘询,将马延、张闿、何茂、程昂,等等,不下二三十人。
曹操乃使徐晃按巡各县,整个儿平了魏郡,同时在邺城歇兵十日后,亲率大军北上邯郸。途中有消息传来:臧霸已破济南,擒获王修,旋即与程昱合兵一处,渡过黄河,杀入平原郡内——袁谭既已北蹿,青州各郡县陆续开城投降,臧宣高如入无人之境。
是勋闻讯去见曹操,倍言王修王叔治娴于政务、忠耿亮直,才堪大用——您赶紧写信给臧霸,请他留下王修的性命。他还建议说,王修乃孔融故吏,若不降时,可将其押解许都,交给孔融去说服。
曹操应允了是勋所请,然后说:“宏辅本青州人,且待底定冀州,或须宏辅抚青。”是勋想了一想,回复道:“昔袁谭在青州,不恤民生,刻剥百姓,而臧将军既为外人,又娴于军务而不习民政,故此前有王营、李条之叛也。巡抚青州,使百姓安居,刻不容缓,岂能更待定冀之后?若王子纯肯降,即可使其抚青,若不降时,臣荐家伯父,请主公以王命征之。”
是仪一心在家养老,实在有点儿可惜了的,终究他还并没有七老八十啊,且还有十来年光热可发。虽说是子羽也就泛泛之才,终究是青州的地头蛇,人面广,也容易取信于老百姓,若能请他出山,或许能在短时间内使青州的局势大致安稳下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