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此前巡游郡内各县,其实并没有跑全,包括白波谷以北、为南匈奴所占据的平阳等四县,还有正北方的北屈、蒲子二县,均未涉足。
据曾二狗说,他的老家便在壶口山下,那附近山中煤矿很多,也便于采掘。只是数年前南匈奴曾经肆虐北屈,他家产都被掳尽,这才被迫流亡到了比较安全的临汾县来。
《山海经?北山经》有云:“孟门之山……其下多黄噩,多涅石。”这是公认中国最早有关煤炭的记载——其中的“孟门之山”就是壶口山,“涅石”就是煤,而不是后来指代的白矾。
是勋于是就跟曾二狗说啦,我给你添点儿人手,送你返回故乡,开一座大大的矿场,开掘所得,全都官家收购,你肯不肯干?曾二狗当即跪下磕头道:“既是长官吩咐,小人岂敢不从?”
可是他真料想不到,是勋走了几天以后,竟然一下子就送来了上千人,当场吓得他一个哆嗦:“小、小人却从未雇过这么多佣工……”是勋安慰他:“吾会派遣百名兵卒,随同前往,助汝建盖矿场,无忧也。”
是勋这些天一直在头疼,郡库之中粮秣不足,他就不敢敞开了招募士兵,这要是万一袁军杀过来了,可该怎么办啊?难道放弃安邑,逃去请求匈奴的庇护不成么?原本打算去跟匈奴以货易货,搞点儿粮食来的,但问题自己手里也没有啥匈奴的必须品,而且平阳四县如今也缺衣少粮——这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然而是勋很清楚地知道,河东并不缺粮,各县大户庄中多年积攒的存粮,加起来恐怕比郡府所贮还要多好几倍。倘若天下太平,他恨不能就豁出去了派兵去抢,但问题是大战将至,这会儿可实在不好开罪那些豪门大户,引发郡内动荡啊。至于请大户们捐助,这类主意也不靠谱,正如同鲁迅先生所说:“愈有钱便愈不肯放手,愈不肯放手便愈有钱。”世家豪门眼中只有家族利益,并且只有短期利益,谁来管你郡府如何,国家如何?有几个人会理解“无国则无家”的道理?
再说了,就目前而言,曹操跟袁绍一样,都是军阀,谁还真能代表得了国家?
所以是勋只能按照张既的主张,平价去向大户购粮,但问题郡府中的铜钱却也不多啊。虽说鼓励商业,但不是那么快就能见成效的,有什么生意可以快速来钱呢?是勋偶在临汾得见煤炭,这才不禁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正如张既所说:“府库之钱,一来自山林池泽所出,二便来自于贸易……”山西是座宝库,地下矿藏无数,但除了铜、铁等有限的几种以外,这年月的人们并不怎么知道开发利用,而是勋也只是一介文科男而已,虽有地理、化学的基础知识,却完全不懂得如何勘探、挖掘和利用矿藏。
天幸被他发现了煤炭,这东西可有用啊!原本郡府和各富户铸造铁器,多用木炭,那玩意儿价贵不说,产量也不高。要是能够换成煤炭,则既可省下烧炭的成本,又可外销别郡,一来一去的,必然能够赚得不少的收入。
于是是勋便派遣曾二狗返回壶口山采煤。他在返回安邑以后,也立刻下令,今后各县官府打造铁器,以及越冬取暖,全都换成烧煤,再以煤炭向各大户和外郡交易粮食。仓曹掾戚喜回去摆了好几天的算筹,得出结果,郡中以此收入募兵,可多得四千人也。
是勋心说加上郡内原本的机动兵力,那也才不过六、七千之数啊……算了,聊胜于无吧。于是即日发榜招兵,定额六千,为十二部,分左右二军,以夏侯兰和孙汶任左右督。
时光流逝,很快便迎来了建安三年的腊月,是勋来到河东已然三月有余了,政务全都上了正轨,六千兵马也皆募足,趁着农闲,与服役的土兵一起加紧训练。年关将近,他分外思念呆在许都的妻儿,曹淼等都有信来,报说家中一切安好,但他心里却总是不踏实——袁绍应该不会趁着年节发起突然进攻吧?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回家过年呢?
只可惜,这一切全都是悲摧的妄想。
腊日前一日,是勋接到来自司空府的通报,朝廷已经正式下达了对公孙瓒的赦令,随即袁绍遣使上奏,说既然冀州的战事终结,他将亲率大兵入许,以卫护天子。曹操当然答复说你要来可以,带大兵就不必啦——随即写信给是勋等外镇将领,说瞧袁绍这意思,是要找借口动兵了,卿等须得仔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