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孙瓒所部多幽州突骑,尤其最精锐的是所谓的“白马义从”,虽说当日在界桥为袁将麴义所破,但是实力并未大损。袁军以步兵为主,在河北的大平原上,以步当骑,难度系数是相当大的,所以袁绍西拒黑山,北联刘和,东收青州,花了好几年的时间,陆续击败公孙瓒麾下大将田楷、单经等,才利用战略之主动,弥补了战术的弱势,把公孙瓒给逼到了易县去。
公孙瓒气势一沮,干脆在易县建造一座高大而坚固的城堡,称为“易京”,彻底采取守势。但是骑兵进了城,那就屁用不顶,袁绍的步兵里三重外三重围定了,迟早都能把这座坚堡给攻下来。公孙瓒自己是带老了骑兵的人,也知道这举措不老靠谱的,所以想来想去,也说不定是有部将给他出主意,说你不如舍了这座注定的坟墓,突围出去吧。
突围以后,杀向西南,背靠太行山脉,与黑山军张燕等人拧成一股绳。如此一来,即可利用地形的险要与袁军周旋,寻机还能利用骑兵的快速机动力,抄掠袁绍后方,把冀州给搅乱喽。就算这么干不能彻底转败为胜,也不至于让人团团包围了,置身死地吧?
如今是勋提前抄袭了这条计策出来,征询曹家将吏的意见,大家伙儿听了都觉得靠谱,问题是公孙瓒能不能想到这一点呢?是勋说他想不到不要紧,我可以通过关靖给他递话啊,只是——最终公孙瓒采用不采用这条计策,那我可就说不准啦。
荀彧说没关系,宏辅你尽管去试试,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要是公孙瓒真能从了此计,并且顺利与张燕等会合,那么袁绍后院频繁起火,别说今秋了,估计明年秋天都结束不了北线的战争,咱们就有足够的时间积草屯粮,寻机跟他决战一场啦。
所以是勋就跑来找关靖了,先给他吃一颗定心丸——朝廷确实有下赦令,挽救公孙瓒的意愿——随即又拐弯抹脚地告诉他,这事儿不可能立刻执行,我们还得等待时机,最后端出那条计策来。
关靖听了此计,不禁沉吟,良久不语,这倒也在是勋的意料之中。因为在原本的历史上,公孙瓒既然想到了那条计策,为什么最终没能执行,一直在易京窝到死呢?因为有人扯了他的后腿啦,正是面前这位关长史。
史书记载,关靖劝阻公孙瓒,说:“今将军将士,皆已土崩瓦解,其所以能相守持者,顾恋其居处老小,以将军为主耳。将军坚守旷日,袁绍要当自退;自退之后,四方之众必复可合也。若将军今舍之而去,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将军失本,孤在草野,何所成邪!”你这一走,留守的军心必乱,易京很快就被会攻下,到时候你没基地,没据点,跟个流寇似的,还能办成什么事儿啊?
是勋觉得关靖这反对意见挺没道理的——流寇确实成不了事儿,可至少有机会活下去啊。确实,公孙瓒一走,易京的防守必弱,但问题是,历史摆在那儿,公孙瓒即便留下,易京照样会破。
于是见到关靖沉吟,他就干脆把关靖的顾虑和自己的反对意见一块儿给说出来了:“长史乃虑公孙将军弃之而去,则军无镇重,易京之危,可立待也,然长史所仕者公孙将军耶?易京耶?易京虽失,将军尚在,若将军不去,易京失守,则必玉石俱焚。或以为坚守旷日,袁绍自退,四方之众,乃可复合。然袁军众,自可长围易京,而别遣将吏扫荡幽州,则即其退去,四方安有可复合之众乎?或虑公孙将军孤在草野,乃无所成,然朝廷赦令一下,将军即可还朝,因其前功,不失富贵。若孤在死地,异日覆巢之下,安求完卵!”
关靖一边听,眉头是越皱越紧,心说这位是侍中果如传言所说,能够洞察人心,计谋深沉,他好象能看透我心思似的,我的种种顾虑,竟然全都这他料中啦。可是他说的虽不为无理,却真的就是最佳方案吗?
是勋当然没妄想自己“当当当”一番话说出来,关靖纳头便拜,赶紧返回易京去劝说公孙瓒离开,可是我费了那么多唾沫星子,你好歹给点儿反应啊,就光低着头跟那儿想啊想的,你打算想到哪辈子去?原本的历史上,你跟公孙瓒一起被围在易京之中,可能一时胆怯,害怕公孙瓒抛下自己,或者即便不抛下,也不想去受那流寇之苦,所以没往细里考虑,就急忙劝阻,丧失了大好机会。如今你踏踏实实呆在许都,跳出局外,心境应该更平和、镇定才是,思维应该更清晰、明确才是,就不必要多犹豫了吧。
看起来,史书所评不差,这位关士起先生果然是“无大谋”啊。
算了,正如荀彧所言,尽人事,听天命吧。是勋站起身来,微微一揖:“勋计在此,听我,则公孙将军与卿之性命或可得全,不听我,易京虽固,何如郿坞?昔董卓立郿坞而死,恐公孙将军亦当踵其迹矣。”
想当年董卓就在长安西面建造过坚固的郿坞,作为退身之所,可是原本的英雄豪杰,一旦给自己留条这样的后路,就说明丧失了进取之心,而在乱世之中若无进取之心,则必然死路一条。还什么“何所成邪”,你且先琢磨着能不能保住小命再说吧。
“卿且三思,勋告辞矣。”我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听不听的,全在于你,我也不可能帮公孙瓒拿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