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宽听了一跺脚:“啊呀,此皆为兄之过也!”
东汉时候士大夫非常讲究孝道,父亲死后要披麻戴孝,守丧三年,三年当中即便按照不那么严格的规定,也是不能婚娶,不能过性生活的,严格一点儿还必须在坟墓前结庐隐居,要缩减饮食,不能参加任何娱乐活动。可是是勋是从乐浪逃出来的,不可能守着“老爹”的坟墓,路上也找不到合适的丧服替换,一直等到了北海是家,是仪跟堂弟氏伊毫无感情,害怕侄子满身丧服的进进出出晦气,就建议说先不必长时间“斩衰”了,服到年根儿下就得,等将来你把父母的灵柩移回老家来,那时候再结庐守丧,才真见孝子的哀思。
一方面是仪是大家长,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另方面这是勋不是真的是勋,对氏伊没什么感情,也不愿意连续三年穿丧服,所以当即应允。时间一长,大家伙儿都把这事儿给忘了,尤其是是宽,估计脑子里压根儿就没有这根弦。
就是是勋本人,也得到绞尽脑汁想推诿跟曹家的婚事的时候,才终于想起这碴儿来——要不然当初推辞陶谦的征辟,就可以用这理由了,而不用假装自己有多么的虚心向学。当下把前因后果一说,陶谦就问:“应当何时除服?”是勋回答说:“先父初平元年年终辞世,才刚一年而已。”
陶谦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转头望向是宽。是宽有点儿手足无措,倒是陈登脑筋转得快,赶紧在旁边打圆场,说:“既然日后再补丧期,则此时定下婚事即可,待两年后再成礼不迟——难道这两年之间,是、曹两家会悔婚不成么?”陶谦点点头:“也只好如此了。”
等到告辞出门,陈登把是勋拉到一旁,避开是宽,直截了当地问他:“宏辅,你是不想娶曹氏女吧?什么缘故?”
是勋闻言一惊,心说不愧是陈元龙,这脑筋转得实在太快啦!
第十一章、料事如神
为什么不想娶曹豹的闺女呢?是因为那姑娘不漂亮吗?肯定不是。曹家姑娘虽然说不上天姿国色,也比不上是家的二小姐,但肯定是及格了,要是加上那端庄的仪态、娇俏的神情(虽然只见了一面),就比是勋上一世的女朋友分儿要高得多了,这一世既然必须遵从家长之命娶亲,有这样的老婆就该挺满足了。
主要原因还就是此曹家非彼曹家,压根儿没什么前途,是勋觉得自己年纪还轻(理论上即将虚岁二十,实际也就十七岁),应该会有更多的选择机会,所以不愿意那么快决定下来。
当然这理由他压根儿就说不出口,终究这时候的曹宏、曹豹都为陶谦心腹,徐州长吏,比起是家还要略高那么一头,是勋怎么就敢瞧不起人家?他倒是瞧得起赵云,可估计这时候赵云也就一小骑兵队长,真要遇见,是家还瞧不起赵家呢。他也瞧得起曹操,可是是家论门第,又比老爹做过太尉,自己现在做东郡太守、行奋武将军的曹操要差得十万八千里远了。
所以一时间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他只好敷衍陈登,说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等会儿我去你家里拜访,到时候咱们再详谈。
其实陈登在郯县城里并没有家,因为应了征辟,所以陶谦在公署旁边拨了个小院儿给他,这日午后是勋前来拜访,屋子还没收拾利索呢。陈登让仆人从屋子里搬出一榻一枰来,就摆在院子里,迎着寒风,自己上了榻,让是勋坐在枰上叙话。
是勋这时候已经打好腹稿了,上来先问陈登:“元龙以为,陶使君垂垂老矣,倘若撒手而去,谁可为徐州之主?徐州的将来又会如何?”
陈登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看使君的意思,是要传位其子——不是陶商,便是陶应。可惜两子都不成器,到时候州中难免生乱。除非靠着你们是家,真能把曹家和麋家给捏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