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勋记得孔融这回解围就是刘备的功劳,于是一力撺掇,说:“刘玄德在平原,与黄巾仇深似海,倘若黄巾贼破了北海,势力将更雄大,返身报仇,他亦将沦入险境。此之谓‘唇亡齿寒’是也。我料刘玄德非焦使君般胆怯之辈,加之府君贤名遍于关东,他岂有不来救援之理?”
相信“府君贤名遍于关东”这句话让孔融听得非常顺耳,因此连连点头,说:“宏辅大才,所言甚是。”于是遍观众人:“谁可去往平原求救?”
是仪等人大眼儿瞪小眼儿,没人再敢搭腔。开玩笑,第一拨求救的王修、王效那是在围城前就跑出去的,还算安全,如今都昌城既已被团团围困,这票文官谁还有胆儿出城啊?况且,就算其中某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或者一时被什么“忠义”的臭屁倒冲上来,冲昏了头脑,那也得有本事出得去啊,估计才过城壕,就得被敌人乱箭给射成了豪猪。
当下只有,也只可能有太史慈主动站出来请缨。孔融还在犹豫,说:“城外百万黄巾,余虽知子义壮勇,但破此重围,不亦难乎?”太史慈一拍胸脯:“当年太史慈流亡在外,家中老母无依无靠,全蒙府君关照,故此数百里而来相援。只可惜虽得入城,却未能有所图报……”我是打算来报答你的恩惠啦,可是你兵也不肯给我,城门也不肯开,我一个人跟这儿还有屁用啊?
接着他又说:“都昌危在旦夕,解围之计,唯有往平原求救。倘若慈再不能成行,世人将以慈为不义之徒,亦伤府君识人之明。愿府君勿疑,可速写书信,允慈出城求救。”
孔融还是不大放心:“子义真能出得去吗?”太史慈微微一笑:“黄巾虽众,能战者不多,又无纪律,无部勒,慈有惑敌妙计,顶多三日,必能杀出城去。”
终究生死关头,孔融再怎么矫情,也当不住是仪、是勋等人也帮忙着劝说,最终他只好答应了,写下求救书信,还问太史慈:“须多少兵马跟随?”太史慈说:“人多反难出城,只求善骑者两骑相随。”是勋赶紧站出来举手:“算我一个!”他心说要是万一历史被改变了,太史慈还没把救兵带回来,都昌城就被攻破,自己这回过来就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啦,反正打定了主意,直到城池解围,再也不离开太史猛将兄一步!
最终孔融只好让是勋和一位名叫翟煜的健卒跟随太史慈行动。
太史慈先让是勋把自己那对马镫解下来,找城内的铁匠连夜仿制了两套,给自己和翟煜的坐骑都装备上,然后安歇一晚。翌日清晨,他让是勋和翟煜二人各举着一支标靶,自己则手执弓箭,喝令打开城门,疾驰而出。
这时候城外守军已经全都撤入城内,黄巾军则还没有反应过来,仍然在距离护城壕沟两箭之地以外扎营,等于说从城壕到黄巾军营,中间空出一百多步的缓冲区来。可是敌方随时都有人在守备和观察着城门,一见城门打开,立刻鼓响旗摇,就见好多头裹黄巾、手执利刃的汉子都一轱辘从地上爬起身来(原本就只是裹着毯子席地而卧的)。
是勋有点肝儿颤,好在想到太史慈就在自己身边,这才勉强克制住了掉头就跑的冲动。根据太史慈的吩咐,他和翟煜两人出城以后,便一左一右地策马奔开,各距城门七八十步的距离,把手中标靶插在壕边,然后掉头就走。没等那些黄巾军列好队,太史慈就突然策马奔出城门,他腰上左右各挂一壶羽箭,先左开弓一箭,正中左靶,随即将腰一扭,右开弓一箭,再中右靶,射完收工,施施然返回城内。
本来黄巾贼估计因为粮食有限,就算战兵也只能吃个半饱,所以为了节省体力,再加上组织力差,要到临近中午的时候才开始攻城。这回因为太史慈的表演,大家伙儿还没彻底睡醒就起身了,那么既然起身就提前攻城吧,而攻城既然提前,也就理当提早收工——从辰时厮杀到未时,填平了几处壕沟,逼近过两回城墙,射死了几十名守兵,己方则抛下数百具尸体。
太史慈回城以后,就跟城下找地儿歇着,虽然不时找人探听战情战况,却再也不肯迈上城头一步。是勋问他原因,他说:“我若上城,见战况激烈,忍不住便会出手相助,可也顶多多杀死几名贼兵而已,终究无补于大局。倘若我不出力,反为人所看轻,倘若我出了力,必为贼人警觉,再想混出城去便难了。以贼军的战力,至少十日难以破城,宏辅且放宽心。”
是勋心说都这份儿上了,我哪儿能宽得了什么心啊。不过算了,就相信太史慈的判断吧,终究人家是大将,自己只是碎催,还是不要干扰专业人士的计划为好。
等第二天一早,太史慈带着是勋和翟煜又出去表演了,这回让他们把靶子都各插远了十步,已经将近百步,太史慈箭不空发,又再次一一中的。等返回城中,他笑着对是勋说:“宏辅可注意到了,今日起身的贼军,尚不及昨日的一半。”是勋心说我就光肝儿颤了,哪儿还有闲心观察敌人的动向啊……等等,原来太史慈的计策是……
第三天天光才刚放亮,太史慈扎束停当,似乎又打算出城去表演,是勋和翟煜护在他两侧,等着城门打开。太史慈对是勋说:“我料今日,贼众必然失了警觉,我可仗马快突围而出。但恐尚有警醒之人拦阻,不可能毫无危险。宏辅还是留在城内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