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这么想着,表面上却用力挤了一下眼睛,扶扶额头:“先父得罪郡官,已然殁了……弟千里来投,如今悲愤难禁,头昏心乱……”
是著赶紧开口解围:“勋弟莫急,且好好歇息,愚兄已派快马往国中请家父归来。叔父之事,便等家父来时再说吧。”
阿飞在心里翘大拇指:耶,大堂哥你是个老实的好人,多谢多谢。
是氏兄弟没呆太久,安慰了阿飞几句,关照他好好歇息,然后就都退出去了。终究是不是认下这个远归的堂弟,应当如何安置,这一切都得等是仪回来再作决定。
阿飞略扬起头,打量了一番四周的环境。这间屋子并不大,估摸着也就七八个平方,白垩涂墙,没描花纹,装饰非常简单。窗户很小,细密的斜方格窗棂,因为正当寒冬,所以蒙着薄纱,好在窗户朝着正南方向,多少还有点儿采光。
他被安置在屋子正中,头东脚西,身下是草席和细麻的褥子,身上是填充了木棉的细麻被。身左,也就是南侧有门有窗,身右,也就是北侧立着一面素雅的屏风,以及一具铜灯。脚后空空如也,头前倒有一柜一枰,柜顶上摆着自己带来的包袱,还有弓箭、环首刀。
刚才演了那么一大段戏,阿飞确实觉得有点儿疲累困乏了,想到等是仪回来,自己还有大段戏文要唱,还是趁着这个机会,先好好地歇歇场吧——终究精神是骗人的本钱啊!于是他阖起双目,不一会儿便响起鼾声,逐渐沉入了梦乡……
大概是心情紧张的缘故,梦里也没法放松。他先是梦见自己返回了原本的时空,被领导逼着一晚上出七万字的演讲稿,接着那领导的面孔和装束都改变了,竟然变成了氏伊,朝他怒喝道:“写二十万字的辞赋出来……啥,不会写?你丫定然不是我氏家的子孙!”
第十四章、李代桃僵
阿飞初入氏宅,没多久就做了个荒梦,梦见氏伊朝他怒吼,接着又同时梦见了氏伊、氏勋父子,全都满身是血,提着环首刀,一口的京剧腔:“好贼(zé)子,还我命来啊~~哇呀呀呀呀呀~~”吓得他一边抱头鼠蹿一边高叫:“关我屁事啊?又不是我杀的你们爷儿俩!”出了一身的冷汗,就此从梦中惊醒。
虽然醒了,但余悸犹存,他尤其担心自己刚才是不是说了什么梦话,有没有被屋外什么人听见。等惊魂稍定以后,就觉得浑身是汗,湿答答的难受,才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和大腿,又怕伤了风——这时代的医术可实在不怎么的,普通的感冒都可能要人命——赶紧缩了回去。
接着,就感觉口干舌噪喉咙疼,心里不禁大骂是家兄弟:“怎么连水都不想着给我喝一口?你们丫的究竟是不是士族子弟啊,懂不懂待客之道啊!”想到喝水,突然下腹又胀又痒,颇有小便之意。可是左左右右,上上下下地观瞧,貌似这屋子里就没有尿壶。
正在此时,忽然屏风后响起了一个清脆的声音:“公子你在找什么?”当场吓得阿飞一个哆嗦,忍不住又是一身的透汗……
阿飞这一惊非同小可。
他根本就没料到屏风后面还躲着人,幸亏自己刚才没做什么可疑的举动,要不然就全落到是家人眼睛里了。这究竟是谁啊?怎么呆那里竟然小半天一声不吭,自己连呼吸声都没能察觉到!
他暗暗地提醒自己:“你是氏勋,从今往后你就是世上唯一的氏勋了,原本的氏勋已是死鬼,他根本威胁不到你。你就是氏勋,以后一举一动都得按着氏勋的路数来,绝对不可有片刻的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