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飞竭力装出苦思冥想的样子,然后用执铅笔的手势拿起树枝来,在土地上写了个“一”字,想了一想,又在“一”上面添了一横,然后在下面再添一横,最后在这“三”字后面又加了个“人”字——“见了面或能认得,不见面,却委实的想不起来了……”
氏勋不禁“哈哈”大笑,伸手拍一拍他的肩膀:“好吧,那你今后便跟在某的身边。”
就这样,签完卖身契,按过手印,阿飞就是氏勋的人了,从此以后,不管氏公子要他往东还是向西,要他活着还是去死,甚至要他撅起腚来奉献菊花,就理论上来说,他都没有推三阻四的权力——还好,就现阶段而言,氏勋的性取向还算正常。
阿飞就这样留在氏家为奴了。应该承认,虽然没有人身自由,理论上每天二十四个小时,随时都必须支楞起耳朵来,等着主家吩咐,然后拼尽全力地去完成,好在暂时主家还没提过什么超出他能力范围或者道德底线的指令。比起在穷坳所过的日子,不但充实了很多,而且住屋虽然简陋,好歹四壁俱全,食物虽然粗劣,基本能得个半饱。
尤其是,氏勋经常会带着他和伦家等人驰出庄院,在附近山林中游猎,那就有机会捡两根少主没啃净的骨头来解馋,或者舀一碗少主没喝完的肉汤来暖身。为了协助少主狩猎,阿飞终于有了一张还算看得过去的猎弓——橘木为干,牛角敷内,牛筋敷外,涂之以漆,以鹿筋为弦;还经常能领到铜簇苇杆野鸭羽的箭矢。
因为年纪还小,力气也小,所以阿飞那张弓的弓力还不到半石。伦家常用的弓就要强得多了,据他本人吹嘘,竟然接近了三石——阿飞根本就拉不开,也试验不出来,只好由得伦家说嘴。
但是随着多次跟随氏勋出猎,再加上日常无事时,也被获许在场院中习射,阿飞射箭的准头倒是有了长足的进步,基本上三十步内水缸口大的固定目标可以十发九中,慢速移动目标可以十发五中,快速移动目标偶尔也能十发一中,瞬移目标……当然不可能射得中……
除此以外,阿飞无事时还跟着伦家等伦氏汉子们习武。必须承认,他这具躯体虽然是从饥饿中成长起来的,筋骨的坚韧性还算不错,有了足够的碳水化合物填充后,很快膂力就有所增强,再加上他那来自于另一世的理解力、领悟力,短短半年的时间,就已经练得十八般武艺,样样——稀松。
武艺稀松是正常的,因为伦家那几个家伙完全仗着力大招猛,真要考究起武艺来,恐怕还不如后世沧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卖把式的,还得是最弱那种。但是阿飞跟着他们,好歹能把各类步战兵器,长的短的,带刃的带尖的,都能耍上那么一回,战翻一个半个伤兵不在话下。据伦家说,他要是好好地再练上几年,等成年了,就算当兵也能做个阵头。
于是就在氏家庄院中,阿飞终于平平安安,无风无雨地活到了十六岁——按虚岁算的,实岁应该是十五。
第八章、欲加之罪
现代社会资讯极其发达,尤其是在大城市里,每个人从早晨一睁眼起,电视的、广播的、报刊的、网络的,各类资讯就全都有意识或无意识地往脑袋里灌输,相比起来,汉末的资讯就要少得太多了,而且时效性接近于零——尤其是在偏远郡县里的一家豪族庄院当中。
阿飞终究拥有两千年后的意识,他吸收资讯的能力和速度,在汉末这个时代可谓是高手高手之高高手,并且他也有意无意地运用自己这种特殊才能,如同海绵吸水一般吸收各类资讯,很快就成为了庄中独一无二的“八卦王”。
根据他的探查,氏家祖上原本为战国时代的齐国大夫,举族聚居在北海郡营陵县,两汉四百年间,一共出过七八个从秩百石到秩八百石的中低层官吏,也算郡内望族了。氏勋之父名叫氏伊,字子尹,并不是氏家的大家长,是在熹平三年,也就是阿飞这具躯体诞生的前一年,受陈留吴凤之邀,跟随他渡海来到乐浪上任——吴凤为乐浪太守,氏伊为其属吏。
吴太守去世以后,朝廷改任滕述为乐浪太守,此时氏伊已经在郡内扎下了根,收买田地千亩、庄院四处,不大不小也算一条地头蛇了,因而滕太守不得不加以重用,任命他做督邮从事。中平元年岁末,黄巾乱平,朝廷以甘陵人张岐接替滕述,张太守到任后贪赃枉法,索贿受贿,氏伊屡谏不听,一怒之下便干脆挂冠归隐了。
当然啦,这是从氏家方面打听得来的消息,对于氏伊的评价当然会比较正面,而根据阿飞自己的分析,应该是新官旧吏分赃不匀,才导致的氏伊去职,并且去职虽然去职,心怀怨恨的氏老爷仍然在暗中时不时地给张太守下点儿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