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王安在这个过程中被魏忠贤暗算,也使得陈矩等人一脉相传的“非内书堂不得入司礼监”的信条就此中断。
所以此时的王安,却是没有感怀自己的遭遇,反而更多的是在自责没有能将先辈们的理想延续下去。
“自嘉靖朝到现在,内廷将近百余年没有出过大乱子,想不到,这一切却都毁在了我的手中,喜人奉承、识人不明,该有此报啊!”王安老泪纵横。
“如今,刘若愚、马鉴等人因为老夫的关系,死的死,被贬的被贬,内廷之中已经完全成了魏忠贤一党的天下,加上客氏把持后宫,这内廷的中枢已然是虎狼横行,老夫的罪孽深重啊!”
痛苦了好一会,王安猛地抬起头来,擦去脸上的泪水,用手猛然一拍王承恩的肩膀,“如今,老夫的希望就全在你一人身上,如同今日的冒险之举,切切不可再有。沈逍此人,虽然没有功名,在士林中业无太大名声,却是先帝之生母孝靖皇后的族人,因为这一层缘由,先帝对其多有依仗。朝中的变故总会传到江南,相信不久之后,他便会赶回京师,你且安心在信王府中办差,他到了京师之后,自然会与你联络……!”
话音未落,寂静的前院却是传来了嘈杂的人声,王安慌忙一推王承恩,“速速离去,今后这里不可再来,小心在信王府中伺候,等沈逍到了京师,一切总有转机!”
“义父!”王承恩想要再和王安说上两句话,但王安却是不由分说,将其推到假山洞的深处,自己则是挺直了身躯,大步向外走去。出洞之前,回身看了王承恩一眼,那眼中却是包含着如释重负的轻松快意。
“在这里,老家伙在这里!”外边的人顿时鼓噪起来,脚步声响,竟是有十几个人向着假山这里跑过来。
此时的王承恩内心中仿佛蒸腾着一团火焰,但偏偏却又无处发泄,只能恨恨的用拳头猛击山洞的石壁,片刻之后,他又像是猛然想起了什么,飞快的跑向另一侧的山洞出口,小心翼翼的爬上假山,躲在山壁的缝隙之间远远看去。
来的都是宫中的宦官,品级不高,其中只有一个是身穿着青色曳撒的胖子,此时几名小宦官已经将王安按倒在地。
青衣胖子冷笑一声,“老东西,倒是命硬的很,咱家饿了你数日,想着你已经一命归西,想不到你竟然还能苟延残喘!”
王安勉强抬起头,皱纹密布的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意味,“刘朝,本公在司礼监时,你还只不过是钟鼓司的一名长随,想不到数月不见,你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净军的提督,想来是搭上了魏忠贤的门路,专意来此为他铲除后患的吧?”
刘朝胖大的脸庞微一抽搐,打了个手指,旁边的一名小宦官立刻跳过来,挥手便是两个耳光,王安的脸颊瞬间便肿胀起来,但却浑然不觉,只是看着刘朝吃吃的笑个不停。“好了,何必多费工夫,今日天光甚好,本公就在此时上路吧!”
刘朝走近王安,上下打量两眼,“食古不化的老东西,落到今日的下场,恐怕连你自己都没有想到吧!当今圣上即位,原本你是首功一件。司礼监掌印的位置无人可以撼动,可偏偏为什么死守着那些陈规旧制不放,生生的断了我等升迁之路,你知不知道,这宫中有多少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你!”
刘朝呵呵一笑,“朝中倒是有不少人上疏为你求情,可如今司礼监是魏公做主,那些奏折实是万万入不得圣上的法眼的,再说了,这宫里的事情,外臣们也插不上手。你也不必再如此的心存侥幸,你不死,你的那些徒子徒孙们便不会死心,迟早就是个麻烦!魏公有令,赐你一丈白绫,送你老人家西去,早登极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