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汝才心有余悸,今日一早,大营处的喧哗让他惊醒过来。脑海中不知怎地便突然响起了朱平安临别时的那句赠言——“曹帅今后即便在万军围绕之下也不可安睡,务必小心李自成突然闯营,切记切记!”
也正是这句话。让罗汝才从酒醉之后的酣睡中蓦然惊醒,二话不说,连衣服都顾得上穿,便用随身的匕首割开军帐匆匆跑了出去,一直跑到罗汝亮的大营中,这才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到了那个时候,罗汝才才知道朱平安的话是意有所指,大有深意。
罗汝才悠悠说道:“朱平安此人虽然年轻。但早已是名声在外,今日这事一对照。更是显出他的不凡来,说实话,加上潼关他放了咱们一马,老子等于是欠了他两条命了!”
“如今李自成和张献忠二贼逼迫甚紧,大将军莫非有意投靠朝廷,投靠那朱平安?”吉珪试探着问道。
罗汝才思量了许久。九月的秋风吹来,让他下意识的裹紧了身上的战袍,半晌,他点点头但顷刻间又摇摇头。
“李自成和朱平安相比,高下立见。但如今的大势又何尝是才能和胸怀可以左右的呢?老子是个粗人,但也知道哪些读书人所说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是个什么意思!大明朝已经是日薄西山了,老子虽然认同朱平安这个人,但也没有和他共坐一条沉船的打算。相反,如今天下群雄并起,李自成和张献忠虽然势大,但今后的事情实在是说不准。想当初,那陈友谅和张士诚不一样是兵多将广吗?却还是败在了太祖爷的手中。所以,这天下大势不到明了的时分,我老罗是万万不会做傻事的!退一万步说,假如朱平安要是肯一争天下,老罗我倒是可以相助一臂之力。唉,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那叔父的意思是还去南阳?”罗汝亮问道,继而挥挥手,“叔父不要怪侄儿多嘴,南阳城高池深,李自成让我等为先锋,便是打了坐山观虎斗的主意,想要损耗咱们的兵力……!”
罗汝才一笑:“放心,你叔我没那么糊涂。再说,那南阳是唐王的封地,我老罗虽然是个粗人,但这些天也着实打听清楚了朱平安的底细,他正是出身于唐王府。要是老子参与南阳之战,手上沾了唐王府的血,那朱平安那里便没办法交代。我老罗可是干不出那种恩将仇报的事情来。”
说话间,罗汝才的精神恢复了不少,脸上也多了一些血色,一拍大腿,冲着杨承祖和吉珪等人说道:“传令,命令大军转道向鲁阳关进发,拿下鲁阳关、丹霞关碍口,以分水岭为屏障,伺机而动!”
此时的潼关,却完全没有了大胜之后的喜悦,明军上上下下都笼罩在傅宗龙兵败身死的阴影中。汪乔年和傅宗龙交情莫逆,配合无间,共同撑起了山陕、河南战事的大局,如今傅宗龙惨死,让汪乔年悲恸不已,大哭之后,汪乔年指天发誓要为傅宗龙报仇雪恨,继而便是又派兵深入米脂荡平李家站,将与李自成家族有关联的村落全部夷为平地,其中便包括不少的无辜百姓。
朱平安极力劝阻,但汪乔年却是一意孤行。同时,朝廷命汪乔年为继任陕西总督,督率三边人马,孙传庭、贺人龙、李国奇、杨文岳、虎大威、朱平安等俱受节制。
介休收缴的金银财货以及粮草等物资,运送到潼关,汪乔年原与朱平安、钱颂礼商定,由钱颂礼出面将物资进行平均分配,分发给陕军、河北军、团练兵,就连远道而来的朱大典都能分得一些粮草,以解粮荒,稳定军心。
但事到临头,汪乔年却是出尔反尔,将大部粮草和金银,大手一挥,全部划给了贺人龙手下的李国奇和高杰等部,此举也招致了杨文岳、孙传庭、朱平安等人的极度不满。
尤其是钱颂礼,更是恼羞成怒,原本这物资中还有一小份是属于他这个监军的,现在却是大打折扣,偏偏汪乔年这个目中无人、一意孤行的脾气,却是让他无可奈何。
“那汪乔年也是傅总督的至交好友,口口声声要为他复仇,到头来却是不敢和贺人龙那厮撕破脸,却反而来克扣我等的物资,诸位说说看,这是何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