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中年人的手放在一柄倭刀的刀柄上,下意识地捏了捏。粗糙的手掌和缠在刀柄上的亚麻布带摩擦,竟发出轻微的声响。
“回肃亲王的话,士卒们正在河上架设浮桥。”一个光着头的将领模样的人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打了个千儿。
这个将领身上批着染成深蓝色的厚实的铠甲,但却没有戴头盔,露出剃得趣青的头皮,以及拖在脑后那条又细又短的辫子。这真是辽东满人特有的金钱鼠尾发式,不用问,这人正是建州女真。
也不知道是汗水还是雪水,他光秃秃的脑袋上已经变得湿漉漉的,有大团白气升腾而起。
二月天的黄河边上,眼前的大河上的浪花还凝固着。那一朵朵浪花谁也说不清楚究竟是哪一天夜里突然被冻结,就保持着那种以前涌动的姿势,再也不动了。
这样的冷让那个四十出头佝偻着身子,批着大氅的人感觉非常舒服,就好象又回到了辽东老家。
没错,这人正是前满清皇帝皇太极的长子,肃亲王,爱新觉罗·豪格。
微微点了点头,豪格的手中刀柄上松开,虚虚一扶:“文佳,你起来吧,我且问你,这座黄河浮桥什么时候能够搭成?”
那个姓文佳的满将直起身子,道:“回肃亲王的话,弄不成,弄不成的,只怕这浮桥要想搭好,怎么着也得等到三月中旬。”说着,他担心地看了豪格一眼。
没能完成王爷交代下的任务,如果换成别的王爷,只怕自己小命不保。还好豪格是个好脾气的人,对部下也非常宽厚,尚不至于对他行军法。
豪格皱了一下眉头:“怎么回事,文佳,我不是将三千汉军都交给你了吗?这么多人,就算扔进河中,填也将黄河填满了。”
文佳道:“回王爷的话,如果是在十日前搭建这座浮桥也不算个事儿。反正弄点木料、谷草、破棉烂絮在冰面上一铺,就能纵马,可现在不成。”
豪格醒悟:“可是黄河已经开始化冻?”
文佳:“正是如此,这河冰表面上看起来结实,可底下已经变得薄了,一个不小心就要掉进冰窟窿里去。方才汉军已经死了好几人,人心都乱了,若是再强逼他们铺桥,只怕会激起骚乱。”
说到这里,他接着道:“王爷,朝廷有令,叫咱们不要过河,轻启战端。咱们只需将部队驻扎在这里就是,不用急着搭桥的。而且,这天一日日热起来,谁也不准上游的冰什么时候就化了,随着水冲来。若是起了凌汛,就算这桥搭好也要被冲垮的,岂不是白费劲儿?”
豪格不说话,只将目光落到河面,却见满眼都是穿着蓝色铠甲的士兵在河冰上忙忙碌碌,在初春苍白的天光下闪亮着,连接成一片蓝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