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都怕热,虽然天已经凉下去了,可他还是穿着一件破烂的衣衫,面上带着从容的神情,这种淡定也不知道是心理强大还是没心没肺,同一脸兴奋又坐立不安的马、卢二人形成鲜明对比。
窗户都看着,大风袭来,船舱里满是呼呼风声。
阳光正猛烈,从这里看出去,外面的燕子矶嶙峋山石直立江上,三面临空,形似燕子展翅欲飞,竟是如此的壮观。
“孙元,此地如何,不错吧?”福王大约是也感觉到孙元在偷偷观察自己,面上露出憨厚的笑容。
“很壮观。”孙元道:“陛下,实际上这是臣第一次来燕子矶,以往过江回扬州,并不经过这里。”
福王又道:“孤以前听人说,这里乃是南京的要冲,但凡北面如有兵来,都会从仪真出发过江,然后从这里登陆,杀进南京城。所以,这里的风才如此大,如此冷,再看那矶上山石壁立入刀,当真是凶煞之气逼人而来呀!所以说,此处乃是留都第一阴煞之地。真因为如此,每年这里都有不少失意落魄了无生志之人从那山上跳下,来个一了百了。”
孙元:“想不到陛下还懂得风水之说。”
福王响亮地吧唧了一下嘴唇,用带着痰音的声音咕噜道:“孙元,你可是第一个叫我陛下的人。其实,孤还没有登基为帝,你这么叫,是不是早了些?卢大伴和马大人好象很担心的样子,其实寡人也有些不安。孙元,你说,孤这次若是败了,是不是干脆也登上燕子矶来个从容而去。其实皇帝人人都想做,可这也是一个不是生就是死的下赌。赢着君临天下,输家一无所有。若是马大人来淮安接寡人的时候,孤死顶着不走,这个太平王爷就能长长久久地做下去。如今,却是没有任何退路了。若是潞王先进南京,寡人就算想混吃等死,也是没有可能的。帝位之争,就是这么会事,我比任何人都懂。”
“因此,马大人来接孤的时候,寡人只说怕热,舍不得淮河的河风。其实,孤是真得不想冒这个险啊!可是,寡人如果不这么做,岂不让所有人失望,又至卢大伴、马大人和南京城中的拥福派于何地。人生在世,很多事情其实自己是做不了主的。”
“啊,陛下可不能这样想。”孙元没想到一向过得糊涂的福王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这还是一个傻子米虫造粪机器的话吗?不禁目瞪口呆,一时间也有些蒙了。
这小子,倒是面带猪相,心中明亮啊!
孙元出了一口气,淡淡笑道:“陛下勿虑,大军都到这里了,随敢不从?所谓凶煞之说,原本无稽,臣一向信奉的是人定胜天。陛下说这燕子矶凶气逼人,可在臣看来却是个大大的吉地。为将者,要的就是这种凶气。”
福王伸出粗短的胖手指,捏起一瓣柚子,大口地咬着,直吃得汁水淋漓:“孙元你这话说得倒有几分道理,不过,这地方以前死过不少人,以后得刻个石碑立在上头,劝告那些轻生者回头是岸。孙元,你说,孤写什么碑文好呢?”
孙元:“臣是个粗人,没读过书,也想不出什么好的句子。”
“但说无妨,听听。”
孙元:“不如刻上‘想一想,死不得’六个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