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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事去矣!”马士英顾不得南京兵部侍郎的体统,一脸颓丧地坐在土围子上。
夕阳西下,霞光如血,他眼睛里闪烁的泪光竟是红的。
“太初,你明白告诉老夫,你前番带兵来剿刘超是不是想过将在外君命有所不所,一旦此间战事终了,就带兵救援开封?”
孙元咬牙点头:“是,孙元是想过这事。无奈,陛下好象对我有成见,我一连上了三道折子请求带兵入豫参战,却是杳无音信。所以,孙元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只要能够救得开封满城军民,就算将来朝廷追究,某也管不了那么多。可惜,还是被这座永城给阻住了去路。”
马士英喃喃道:“你想去河南,老夫有何尝看不出来。当今这个圣上啊,就是疑心太重,不能用人。若当年陛下他没有疑你之心,让太初你主持北方军务,又何致有锦松之败。在别人看来,天子用人急骤,一旦要用你,就敢将你瞬间提拔到高位。可你想过没有,陛下以前擢拔的袁崇焕、杨嗣昌、洪亨九等人,谁不是文官出身。至于武官,却是一个也没有。”
孙元突然明白他要说什么了,心中一惊,暗道:后人在研究明史的时候,对于崇祯皇帝诸多赞誉,对于明朝灭亡也诸多同情,觉得他之所以落到那样的下场,不过是运气使然。可现在看来,这个崇祯皇帝用人上面其实也是有很大问题的。
马士英:“我朝用人,其实用还是宋时那一套,崇文抑武。可咱们这些文官啊,一辈子都在四书五经上打转转,对于军事却是一窍不通。让文官带兵,能打赢才怪。太初功勋卓著,却屡受不公正待遇……”
孙元打断他的话:“马总督,此事也用再提了。”
马士英叹息:“是啊,现在再议论朝政得失又有什么意义,抑制武官乃是国策,谁能动摇得了?只需提上一句,光言官的口水就能将你淹死。太初,你的心思某也明白。其实,只要拿下刘超,不用你提,老夫就会下令全军入豫,就算将这条老命丢在河南,也要报君父之恩。不过,老夫实在是太了解这个刘超了。此人非常不要对付,正因为如此,老夫这才不住催促你尽快用兵,不要放刘贼逃回永城。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他沉默半晌,有两滴清泪落到身下的黄土之中,溅起两点小小的灰尘:“如今,朝廷大军败了,国内已无可用之兵。难道……这大明朝,这天下真要亡了?”
孙元看到涕泣满面的马士英,大觉意外,心想:好你个马士英,你不是大奸臣吗,今日怎么这样,还真是一副精忠报国的忠臣模样,看得人好生感动。不对,不对,马士英是奸臣,那不过是《明史》上的记载,老实说,这本书的可信度好像不是太高。而且,就老马的事迹来看,他在南明做首辅的时候,不过是党同伐异,整了几个所谓的正人君子和正直之士。政治斗争嘛,哪里有不搞人的?而且,清军南下灭明的时候,老马并没有像钱谦益和阮大铖他们那样投降做了汉奸,而是抵抗到最后一刻,杀身成仁。但就这一点来看,此人都当得起英雄二字。
或许,是我孙元先入为主,误会他了?
管他呢,史料归史料,我孙元以前杀了那么多建奴。如果将来满清真的灭了大明,统一中国,他们所写的《明史》上,只怕也不会说老子的好话。
想到这里,孙元豁然开朗了。
他跪坐在土围子上,对着马士英深深一揖,诚挚地说:“总督,孙元年少狂妄,不听侍郎之言,以至走脱了刘超,将这仗打成了夹生饭。孙元后悔啊,若是在击溃刘超那一战就立即提兵追击,而不是将部队撤下来休整,没准我们已经砍下了刘贼的头颅,正带兵在开封于闯贼大战呢!此战的责任在我,还请总督责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