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作为卢督师的首席幕僚,黄佑还是心中不忿:你这厮要冒功自己冒就是了,还想着将督师也扯进来,说什么这场大捷乃是都督师的安排。嘿嘿,督师是什么人,也稀罕这子虚乌有的功绩?
黄佑老举人出身,追随卢象升多年,可谓是阅人无数,目光何等锐利。只看了孙元一眼,就知道这是一个不靠谱的小人。此人站在那里,眼珠子滴溜溜地转着,显然是个有心计的。还说什么甲胄在身,嘿嘿,你身上只穿了一件无袖短棉甲,又不是镔铁重铠,也怕跪下去站不起来?
“起来吧。”卢象升眼角余光瞥了黄佑一眼,朝孙元点了点头,示意他平身。
黄佑在观察孙元,卢象升的目光也落在孙元和他部下身上。
上次在来安大营的时候,他本见过孙元一次。不过,那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也没说上几句话,对于这个孙千户也谈不上了解。
今日见孙元不肯跪拜,目光又不住地在自己身上和地上瞟着,卢象升心中突然一动:这个孙元是嫌弃地上有烂泥,怕脏了衣裳。
发现这一点,卢象升心中大起恶感。
带兵打仗,风餐露宿,和士兵一个马勺舀食,哪里有那么多讲究。即便是他卢象升贵为五省督师,日子也过得甚苦。已经两月人不解甲,身上都生了虱子。一个小小的千户,就因为地上脏,就不肯向上司施礼,可见此人也是骄奢淫逸之辈,根本就不配做一个军人。
孙元并不知道自己不愿意下跪这个细节引得卢象升和黄佑心中不快,他并不是怕脏,而是不肯轻易跪人罢了。听到卢象升叫自己起来,如何不愿意,忙直起了身子,笑道:“多谢督师。”
他不笑还好,一笑,更给人一种油腔滑调之感。
黄佑大声呵斥道:“孙元,方才你的部将说宁乡军得了范部堂的军令,命你军去老营汇合,参加明日的决战?”
孙元:“正是。”
忙从怀里掏出范景文的手令用双手捧了,递过去。
黄佑先卢象升一步接了过去,看了一眼,又还给孙元,然后对卢象升点了点头:“督师,正是范部堂的手令。督师督师……”
转头一看,却发现卢象升的目光好奇地落到宁乡军手上那一根根长得出奇的长矛上。
宁乡军还在不停地向前行军,因为地实在太烂,这么多兵又挤在一条官道上。很多士兵都是走一步滑三步。跌跌撞撞,相互碰击,有的人直接将长矛柱在地上当拐杖使,一时间,旌旗斗乱,队伍看起来也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