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士子打扮的年轻人是李广利招揽的宾客,姓杜名宇,字子玄,河间人。李广利几次师出无功之后,感觉到了自己能力、学识的不足,开始也象别人一样招揽宾客,但是他的名声不怎么样,没几个人愿意投到他的门下。这个杜宇是他的同乡,来到长安之后一直没有找到入仕的机会,就被李广利拉来了。他学问很好,但是不喜章句,又博学各家,和那些儒生混不来,只得暂时在李府暂住。
杜宇没有立刻回答李广利,他走到江充刚才坐的席前,撩起衣摆坐好,这才抬起头,平静的看着李广利,不急不徐的说道:“将军以为,这个江充可信吗?”
李广利连忙坐下,他拂了拂胡须,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有些不太自信的说:“我觉得应该可信吧,他和太子、卫家的过节是长安城里都知道的。”
杜宇点了点头:“将军说得对,江充要对付太子,那是没什么怀疑的。那将军觉得你和他有区别吗?”
李广利一时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他觉得自己应该没有江充那么没有退路,可是大致情况也差不多多少,毕竟他和太子也有矛盾,虽然这个矛盾没有江充那么直接。
杜宇见李广利犹豫不决,嘴唇一挑,无声的笑了,看来这个贰师将军还是没什么长进。“将军,江充如果不出手,陛下一旦有讳,太子登基之后,必然要收拾他,江家的人为非作歹的不在少数,这些人太子手上必然也收集了不少。我还听说,这次赵王刘彭祖薨,去赵国传诏的是卫家的四公子,在赵国还闹出了些事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但他在河内郡遭到人袭击,可想必然有什么大事。现在江充又急吼吼的上门来向将军求助,只怕卫四公子手里掌握了什么对他极为不利的证据,让他坐不住了。”
“那就说明他更可信啦。”李广利一拍大腿,有些兴奋的说:“我们也有此意,何不与他联手?”
杜宇摇了摇头:“正因为他急,所以不能联手。”
“为嘛?”李广利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他都有些急了,好容易来个真心诚意的帮手,怎么反而不能联手了?那难不成来个靠不住的才能联手?杜宇无声的叹了口气,眉宇之间有些惆怅,他抬起手打断了李广利的话:“将军,你想啊,你要对付的可是太子,不是普通人。那是陛下的长子,皇后的儿子,一国储君,稍有闪失,那可就是族诛的下场,将军一家上百口,全得人头落地。”
李广利激零零打了个冷战,不由自主的摸了摸粗短的脖子,后脑勺直冒凉气。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后果,只是一激动就容易忘了。
杜宇接着说:“再说了,卫皇后虽然年老色衰,却无大过,陛下没有合适的理由废后。大将军虽然已经过世十几年了,卫府大不如前,但长公主还在,她是陛下的亲姊姊,赵王刘彭祖一过世,陛下在这世上只有她这么一个同胞了,人老了,就更看重亲情,长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更加不可小视。”
李广利茫然的点了点头,长公主对陛下的影响力他是知道的,当初妹子进宫,就是长公主的一句话。说起来,李家能有今天,还欠长公主一份大人情呢。
“更重要的是,卫家四公子现在很受陛下的宠爱,据说他应选郎官的那天还闯了大祸,结果因祸得福,不仅入宫做了侍中,还第一天上任就摊到出使赵国的任务。将军,赵王过世,去传诏的按制应该是个光禄大夫,而不是一个侍中,你可以想见他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了。这个时候,将军难道不想谨慎一点吗?太子如果登基,顾忌到昌邑王同胞之情,未必不会给将军留下一线生机,充其量夺了将军的侯爵,贬为庶民,以太子的脾气,只要将军不做出过激的反应,他是不会赶尽杀绝的。”
李广利犹豫了,本来信念满满的他听了杜宇这三个理由,也变得有些不确定起来。照杜宇这么一说,那岂不是没指望了?
“那我们收手……”李广利有些舍不得,再说了,既然开始了,又怎么能收手?再说了,当初你怎么不说。
“无所谓收手不收手。”杜宇摇了摇头:“有将军帮忙,江充也得动手,没有将军帮忙,江充也得动手,既然如此,何不让江充去冲锋陷阵?输了,他自己送命,与将军无关。赢了,他也是替将军出力,将军坐得其利,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