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伉心头一凛,他在太子眼中看到了一丝异样的紧张,连忙点头应诺。
天子兴致很高,居中而坐,左边是长公主,下面陪着卫风、卫伉兄弟,右边是太子,下面陪着刘进,没有外人,气氛很和谐,天子和长公主畅谈起了幼时的事情,说到动情处,不禁唏嘘不已。卫风插不上嘴,也没有兴趣听几十年前的旧事,闷着头一顿猛吃,御宴就是御宴,味道那不是盖的,一道道菜色香味俱全,煞是诱人,这酒比起西域酒坊的酒来,有过之而远不及。卫风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畅快淋漓。长公主本来觉得他的吃相有些难看,要向天子请罪,天子却呵呵一笑,不以为然。
卫伉见卫风吃得痛快,酒象水一样往嘴里倒,搞得后面侍宴的宦者酒都来不及加,便将自己的酒倒了一半给卫风,借着凑近他的机会,轻声笑着关照他:“风弟,陛下面前,多少要顾着一点礼节,不要喝多了,失礼了反而不妥。”
卫风一听,连忙点头,有些尴尬的看了看其他人,拿起毛巾擦去嘴上的油腻和酒渍。
天子有些不快,沉下脸扫了卫伉一眼。卫伉感受到了天子的眼神,没敢抬头,规规矩矩的坐回了自己的席上。一直默不作声陪着笑的太子将他们的表情看在眼里,眼里闪出一过惧意,他低下头挟起一块肉送进嘴里,慢慢的嚼着。
赐宴之后,天子似乎兴奋劲儿过了,有些疲乏,拉着卫风和长公主说了几句,吩咐卫风回去准备一下,明天来上值,自己就回寝宫去休息了。太子本来还想趁着他心情好的时候回政事,一见天子自顾自的走了,很是意外,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只得回到便殿,坐在案前发了起了呆。
卫伉却显得有些兴奋,卫风虽然跟他不是一个妈,可是毕竟是他卫家的人,他们三兄弟连郎中都没混上,只能跟着太子混,卫风却一下子做了侍中,侍中虽然只是个加官,并不是具体的官职,可是这个侍中可以出入禁中,是皇帝的贴身扈从,将来前途不可限量。
“伯高,你坐。”太子看他在眼前转得有些眼晕,指了指面前的位置,让他坐下。卫伉坐下了,却依然有些兴奋难抑:“殿下,我们在这儿等着,等陛下休息完了再回政事?”
太子点了点头,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以前陛下信任他的时候,每次他回政事,都让他捡要紧的说一说,其他的根本不过问,可是现在的情况变了,陛下连着给了他几次脸色,这次又让他带着公文来建章宫回话,他不能不小心从事。政务是没有问题的,可是他的治国理念和陛下有很大差别,陛下信任那些酷吏,深文刻法,致人于罪,而他却经常纠正他们的案子,为此已经惹得不少人对他不满了。能及时的把处理过的政务向陛下交差,这对他来说,是个求之不得的事情,所以他一大早就带着公文来了。没想到卫风来了这么一出,结果事情全耽误了。
可是,现在对他来说,公文的事情已经成了第二位的,第一位的事情,反而是这个卫风。他看了看脸色泛着微微酒红的卫伉,对刘进摆了摆手。刘进会意,连忙退了下去,旁边的从吏见太子有事要和卫伉谈,连忙也退了下去。
卫伉见太子让其他人退了下去,也意识到了太子有话要说,而且不是小事,他连忙收了笑容,坐直了身体,探询的看着太子:“殿下……”
太子没有说话,他想了想,眼睛盯着卫伉:“伯高,今天这事来得意外,去得怪异,你有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
卫伉愣了一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这事本来他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太子这么郑重其事的问他,显然是看出了什么东西,只是他想来想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正常的。他看着太子,不解的问道:“殿下觉得,这事不正常?”
太子无声的叹了口气,这个卫伉,果然不够聪明,一点也没有看出其中的诡异。他微微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也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只是觉得陛下这态度……转得太快了些。开始还听到殿中咆哮,转眼之间,却又赐宴了,这其中必然有什么原由,只是你我不知道罢了。你今天回家一趟,无论如何,要向风弟把当时的经过问个明白。”
“原由?”卫伉有些茫然的笑了笑:“能有什么原由,我卫家现在虽然不受陛下待见,可是风弟与我等三人不同,他是长公主所生,是陛下的亲外甥,金龟子不过是个弄儿,再受宠,也不能盖过亲外甥吧?何况陛下聪明过人,金龟子这种把戏,怎么能瞒过陛下的眼睛?”
太子看着卫伉,半天没有说话。卫伉倒底不是皇家的人,不知道皇家与众不同。外甥?外甥算什么?孝文皇帝圣明吧,可是照样看邓通比看当时还是皇太子的孝景皇帝顺眼,陛下不也是偏袒江充,对自己恶言相向?一个卫风能比得上自己吗?他就能让陛下改变了主意,相信他而不是相信金龟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