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统一言不发,翻身攀越上篷顶,屈身抬手遮风看了一阵,然后纵身跃下,左右招手,一众扈从俱围拢上来。
凌统两眼闪闪发亮,神情激动:“是张硕的座船!”
左右皆瞠目,难以置信。
“错不了,旆旗上有旄节。在下雉,只有两个人能在旆旗上悬挂旄节,一个是苏飞,一个是张硕,而这艘楼船上,悬挂的旆旗是‘张’!”凌统摘下弩弓,神情亢奋,去年还略带几分稚嫩的面孔,已隐现棱角。此刻他脸上肃然的表情与冷峻的语气,丝毫不象一个少年,目光从众扈从脸上一一扫过,“船上有不少于一百二三十人,多为甲士,兵器精良,人数更是我们的数倍……我在想,阿父若在,当如何做?”
扈从皆振声道:“若家主尚在,无论敌军是百是千,必先登破之!”
凌统一字一顿:“吾乃江东凌先登之子,尔等俱为先登之士,可敢与某登舟破敌否?”
扈从豪气倏生,一个个满面激奋:“愿随少主杀敌!”
凌统两指一扣,驽弓张弦:“通知蒋都尉,取兵器,准备!”
张硕的座船是从上游而下,沿江右而行,由于他的目的也是侦察敌情,故而航行时并不走江心,而是挨近芦苇泽。若非楼船太大,侧身其间难掩踪迹,多半他也会象蒋钦、凌统一样,在芦苇荡里穿行。
能被黄祖所亲信,张硕纵无过人之能,至少也有可取之处。认真、负责、严谨、扎实,便是张硕的优点。也正因他有这样的优点,所以才坚持自己亲自上船,沿江侦察,掌握最直观的敌情。
张硕也知道有可能会碰上敌军船只,所以他乘坐一艘江夏军中型楼船,船上光扈从、战卒就有一百多人,加上棹卒、船工,将近二百人。以这样的阵容,相信任何一条江东军的哨船远远见了,必定有多远躲多远,便是斗舰也未必敢接近吧。
但张硕绝对没想到会那么倒霉,遇上了初生牛犊、未来的江东拼命三郎,他的命中煞星。
楼船顺流而下,前后都有巡逻哨船为其开道,有时哨船也会驶入芦苇荡中搜寻,一切都显示很正常。
初春的黄昏很短暂,上一刻天际还有点淡淡橙色,下一刻便已暮色四合。
张硕不顾夜风寒凛,坚持立于船首,江风将他颌下一把长髯吹得散乱如蓬。扈从低声提醒,张硕摸摸长髯,确感不雅,这才返回舱室,让仆从取木篦梳理髯须,然后再套上一个锦须囊。
当张硕在舱室里打理自家美髯时,丝毫没留意,为楼船在前方开道的一条哨船,在驶入芦苇荡半刻后,重新驶出,方向却变了,直冲座船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