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静无阑,令居城。
三人走近了才发现灯火出处是巷子尽头一间破旧小屋。
那屋子窗纱已破烂,秋风就在窗纱内外来回穿梭,哗啦啦哗啦啦。
虽说还未到秋末,天气也算得上秋高气爽,可夜凉如水也不是没有道理,夜风吹多了也得有点糟心疾痛,可这户人家好像并不在意,窗纱一看就好久未换了。
甘野自己走路都不稳,可还是踉跄着走到小屋门口,扒着窗纱孔隙瞧屋内光景。
约莫是三人动静太大,原本映在窗纱上的人影站起来消失不见了。
片刻后房门打开,走出来一个二十四五的精壮汉子。
此人头发胡乱绑作一团,黝黑面庞,半裸着精壮胸膛,穿着麻布长裤,赤脚站在门槛前警惕的看着三人,也不搭话。
甘野撒酒疯可不管对方是否拒人千里之外,上去就揽住此人的肩膀,喷着酒气嚷嚷道:“兄弟为啥不去那麦场庆收,偏偏一个人躲在这深巷之中,好生无趣,兄弟莫不是怕喝不过我们这些戍卒?”
汉子看看趴在自己肩头的一口一个兄弟,絮叨个没完的甘野,再看看一屁股坐在自家门槛上的甘奕甘梓,暗自忖度:想来是醉酒士卒,罢了罢了,暂且给他们醒醒酒。
他将三人扶进屋坐到坐席上,随后生火煮茶,不一会就在桌上摆了三杯香气四溢的茶水。
一人一杯,他递给还算清醒的甘奕、甘梓。
“喝点热茶醒醒酒吧。”
说完又蹲到火盆前继续用瓦罐煮着茶。
凉州地处偏僻,也就没有所谓中原的附庸风雅,不会繁琐讲究。
就像喝茶,中原叫品茗,选好水选好壶,而西北代代相传的就是用瓦罐盛茶,在火盆中煮沸,如此一来茶味全部出来,茶浓显苦,苦中却带有芳香最宜醒酒。
因用瓦罐煮茶所以西北多叫此茶为罐茶。
甘奕揉着脑袋缓缓喝着茶,说道:“多谢,我叫甘奕,这二人是我二弟甘梓和三弟甘野,敢问兄弟尊姓大名?”
蹲在火盆旁的人闷声说道:“尊姓不敢当,在下霍青。”
甘奕意识到这个叫霍青的男人似乎并不欢迎自己,他也就不再说话,边喝茶边打量着霍青,他注意到霍青虽然身形清瘦,可肌肉结实,尤其是正在侍弄炭火的双手,青筋暴起,虬劲有力骨节粗大,一看就有一把好气力。
甘野此时也清醒的差不多,他迷糊中听见此人叫霍青,他就自顾自的叫起了霍大哥。
他一口喝光杯中的茶,也不顾烫舌头,喝完就擎着杯子也蹲到火盆旁说道:“霍大哥再给我来一杯,这东西可比酒好喝多了。”
霍青头也不抬的拿起瓦罐就哗哗的倒,甘野乖乖的接,可是一杯都倒满了霍青还在倒,沸茶从杯子中溢出来烫着甘野的手,甘野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一蹦老高,大叫道:“烫烫烫!”
霍青猛然惊醒连忙抬起手臂放下瓦罐,歉意说道:“对不住了,一时失神,你不要紧吧?”
甘野笑着说道:“没事没事,这算什么啊,我还得谢谢霍大哥将我们兄弟三人挪到屋里来呢,要不是霍大哥我们还不知道在哪个臭水沟里躺着呢。”
霍青忙摆手说道:“小兄弟言重了,不过举手之劳罢了,小兄弟就别提了,也别说什么谢字了。”
甘野说道:“好,霍大哥说不用谢了那我也就不客气了,来来来,我以茶代酒敬霍大哥一杯。”
霍青一愣,甘奕忙说道:“霍大哥别在意,我三弟就这副德行,说话跳脱,前言不搭后语的。”
甘野皱着眉喃喃道:“我那叫洒脱,怎么就成了前言不搭后语了?”
虽说是喃喃自语,可这个小屋一点都不大,又是夜深人静时分,其他人听得真真切切,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原本并不友善的气氛顿时热烈起来。
甘野拉霍青起身,自己做起了煮茶伙计,他递给霍青一杯热茶问道:“霍大哥,你刚才想什么呢,魂不守舍的,要不是我叫你一声这罐好茶可就没咯。”
霍青苦笑一下说道:“都是些破烂糟心事,不提也罢。”
甘野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起身沉声道:“霍大哥,可是有人跟你过不去?我倒要看看谁的胆子这么肥,我给他熟熟皮子!”
甘奕甘梓不约而同的翻了个白眼,这小子毛都没长全呢,听了马将军一句骂就天天惦记着给人熟皮子。
霍青拉他坐下说道:“没人跟我过不去,我一介屠夫谁会跟我过不去?你就安心喝茶吧。”
甘野这才重新坐下。
甘奕说道:“霍大哥如果真有了麻烦可以随时找我们,我们一定全力以赴,绝不推辞!”
“你看你看,你又来了,这就打住了啊,来来来,喝茶喝茶!”
三人见如此情景也就不再多言,再次喝起茶来。
不知不觉中,夜色褪净,天光大亮已是清晨时分。
三人醒来发现霍青已经出门,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米粥和烧饼,还有几碟可口的小菜。
三人早就饥肠辘辘了,麻溜起床草草洗漱完就坐到了桌旁。
甘奕拿起霍青留的小字竹条念了一遍,原来霍青得去宰祭祀用的牲畜,所以早早就动身了。
三人立马抓起一个个热烧饼狼吞虎咽起来,不一会功夫,一盆米粥一筐烧饼就下了肚。
吃完刚好到回营的时辰。
他们也不敢耽误,甘野洗涮碗筷,甘奕甘梓收拾床铺。
一切妥当后,甘奕回复几句后,就离开了霍青家赶往营帐。
等走到衙门口时,正好看见县令陪着马将军走出衙门,马将军一眼就看到了哥仨,一招手三人就不得不过去。
走到近旁马将军笑骂道:“三个兔崽子这是从哪钻出来的,莫不是喝花酒去了吧,快快从实招来!”
甘奕赶紧说道:“将军可不能污人清白,我们兄弟三人昨晚不胜酒力从庆收宴上溜了出去,摸到东郊的一个屠夫家,喝了一宿茶,刚刚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