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又道:“我是说着没有造反的心思,又没有严办那些传言的人,你们摸不清我的心思,确实有些难办哪。可是我又能怎么样呢?做个样子,让人们心安,我做得出来,又不屑去做。大丈夫一世,当生得清清白白,做事情光明磊落。若不得已,污了自己的本性,当有特别重大的理由才行。”
说到这里,顿了一顿,道:“造反,这个理由不行!”
听了这句话,三人俱是一顿。是啊,自己三个人都认定了王宵猎会造反,而没有听过他的想法。如果听了他的想法,与自己想的不一样呢?
王宵猎道:“我说过,我们在这个世界上都扮演着各种各样的角色。有人演大臣,有人演小吏,有人演百姓。既然你演了这个角色,那就全心全意地演好。不要产生一种错觉,你就是角色本身,角色就是你。除了这个角色,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想修道的,想念佛的,有的人喜欢大自然,有的人喜欢人间烟火,那些都是你。在工作的时候,全心全意地去演角色,去揣摩这个角色应该怎么做,不要搀杂太多的个人思想。在不工作的时候,尽情做自己,做自己喜欢的事,做自己应该做的事。无论是上级,还是同僚,甚至是下属,都明白你在演,都接受你在演。”
说到这里,王宵猎摇了摇头:“很多人以为,我只是讲讲,真实意思不是这样的。怎么不是这样呢?除了公事,我从不干涉你们的私生活,只要你们的私生活与公事无关就可以了。很多人分不清,什么是公,又什么是私。做公事的时候带着个人感情,个人利益。做私事的时候,又关联到公事的身份。这种情况很普遍,连你们三人都不能免俗。”
王宵猎叹了口气:“甚至连我自己,在你们高呼我应该造反的时候,都会产生一间的恍惚。在那一间,我觉得我不是我了,我应该是天子。唉,在那一间,我认不清我自己了。”
陈与义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下官万死,乱了宣抚的道心。”
“道心?”王宵猎歪着头想了一会。“就算是道心吧。——其实也不是道心,只是我也说不明白,就勉强称为道心吧。你们三人中,独去非略了解我的心事,却不能完全了解。去非是最早跟随我左右,看到了我这几年的变化,也理解这变化中的含义。我们宣抚司的官僚设置,除得之外,去非出力犹多。但是去非的性子,有些懒散,尤其不善于处理日常政务。我安排他去收集民间典故,绝不是为他的性子安排一个闲职,而是因为他的性子而安排的职位。”
说到这里,王宵猎正色道:“我们说天子是代天牧民,这个说法本身没有问题。只要天子也知道,他是代天,来管理百姓的。天虽不言,无所不在。天子就要合理的推断作为天的儿子,应该怎么做。而不是作为天子,我想、我愿意怎么做。这中间的差别,不可以道里记。”
“我说我们在扮演着一个角色,是因为事情放到自己身上,和放到角色身上,天差地远。齐景公问政于孔子,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首先强调的,是君,是父。如果舍弃了君父,后边的也就不存在了。君不君,则臣不臣。父不父,则子不子。如此理解,才是孔子的本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