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睿离开当归楼,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阔公子形象。他从当归楼所在的这一条街,一路穿过两条繁华的街市,缓缓向萧家走去。
一路上,鳞次栉比的商铺酒肆,酒香与酒香一起弥漫。沿街望着酒肆中大块吃肉大碗喝酒的唐人,萧睿心中很是感叹,一个社会繁荣不繁荣,饮食业是否发达可谓是一个典型的表征。
萧睿忽然想起现代社会某学者说过的一句话:一个人,活得好不好,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活得好不好,胃口,是很关键的问题。唐人尚胡风,吃肉是主流。在地球上,凡食肉类动物,都凶猛,凡食草类动物,都温驯。萧睿心里笑了笑,唐代的同胞们可能是从不断侵扰中原的胡人身上得到启迪,神农氏的草食主义,在唐代逐渐失去市场。
吃肉的唐人很豪放很强悍,所以大唐也很强悍。
这种逻辑未必是真理,但萧睿觉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其实,事实上,如今长安城里的西市、金街一带,那里的食肆、酒店、歌楼、舞榭、倡馆、茶寮、戏场、杂市遍布,但最红火、最热闹的去处首先是食肆,其次才是风月场所。
一路行来,在酒肆和妓馆门口,那些打扮得粉妆玉琢、花枝招展的汉人歌女或者胡姬,玉脸生春,眉目传情,冁然一笑,令人心旌荡漾,向路过的行人挥摆纤手,令你举步踟蹰。那摆动的绦带,曳地的长裙,袒露的襟领,洁白的肌肤,在扑面而来的香风里,弥漫着这些欢场女子的荷尔蒙气息。
浪漫的长安总是让人百看不厌,萧睿长长出了一口气,加快了脚步。
但不远处,两条繁华商业街的交汇处,一个极大的空场上,传来嘈杂的孩童嬉戏声。萧睿心里有些好奇,放眼望去,一群七八岁的孩童围拢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壮年男子,男子手中正握着一个奇怪的物体。
萧睿走上前去,站在孩童们的身后,被男子手中的东西所吸引。
木质的结构,做成了飞鸟的形状,而两条薄如蝉翼的羽翼张开,木鸟身上花纹凸显,雕工极其细致和精美,就连那羽翼上的一缕缕筋络,都栩栩如生。单以艺术的角度而言,这只木鸟也算是一个极不俗的艺术品了,极具观赏价值。
只是,萧睿马上就发现,这并不是一个令人观赏的艺术品。
因为他在木鸟展开的羽翼下,发现了两个被紧紧捆绑在木鸟腹部上的类似于竹筒的物事,后端被泥巴封堵,一条寸许长的引信裸露出来。
萧睿心头一动,脸上浮现起古怪的神色。
他深深地打量着眼前衣衫褴褛面容污垢的男子,慢慢陷入了沉思。可没多久,他耳边就传来这些孩童们嬉笑的歌谣声:“张疯子,不上堂,学打棉,棉线断,学打砖,砖对截,学打铁,铁生鏀,学持猪,猪会走,学养犬,犬不吠,学做鸟,鸟不飞……”
那汉子不耐烦地眼珠子一翻,骂道,“滚滚滚,都滚蛋,小屎孩子知道个屁……”
孩童们一哄而散。汉子疲倦地活动了下腰身,眼中的失望之色溢于言表。他连续半个月在这里摆摊卖木鸟了,但没有一个人感兴趣,这生意儿根本就开不了张,反倒是引来一群好奇和看热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