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德安面露愧色低头说道:“我等大小将官十余人被俘之后便分开关押,到得属下被人从水路送往桂林府后,见到了长毛的陈玉成,他便让我给雪帅来送信。一直到属下离开长毛大营都未曾再见过李帅他们,但属下也曾问过看守,看守的长毛兵卒只说李帅等人应该是被送往金陵城献俘了。”
彭玉麟轻叹一声道:“这李重再怎么无信都好,也算是朝廷的一员干将,镇筸兵当年袭衡阳、破长沙、救武昌何等威风,想不到最后落了个全军覆没的下场。”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道:“那你回来时可曾见桂林府长毛情状?”
李德安道:“属下离开桂林府时也曾今远远见过桂林府情状,长毛围壕数重将桂林府围住,战兵数万,又占据各处要隘高地营建硬寨,更裹挟附近青壮百姓不下十万人,将桂林府围得密不透风。当时属下是白天离开,长毛正在发炮轰击桂林府,真是万炮齐发,整个桂林府城都笼罩在浓浓的烟尘之中,声震数里,根本看不见桂林府全貌。”
余万清皱眉道:“雪帅,你看桂林府长毛如此势大,只怕撑不了多久,留在这里只是为长毛送三万条性命而已,不如暂退留下有用之身,再图报朝廷。”
李孟群这次也不说话了,虽然李德安的话可能有夸大的嫌疑,但灵川当前便有长毛数千人结成的硬寨拦路,其中配置的火炮、火枪数量之多便是自己这部人马全部的火器加起来也比不上的,根据传回的消息,桂林府是长毛主力兵马围困,自然势大也不足为奇。
彭玉麟也有些为难的说道:“朝廷命我等救援桂林江忠源部,假若我等就此北撤,只恐朝廷怪罪。”
余万清见李孟群也不言语了,趁热打铁道:“雪帅明鉴,我等两路兵马前来救援,如今后队李重部镇筸兵、湘勇被歼灭,我部后路被断,被长毛围困于灵川。而就在此时雪帅审时度势,挥兵突围,经历数次苦战才从长毛包围中突围而出,保存了大部分的兵马,事后查知正是长毛围城打援的毒计,还好雪帅一早识破,否则三万人马也将尽墨。如此说法,想来我等非但不会有罪,说不定还会得到朝廷褒奖才是啊。”
李孟群和李德安对望一眼,都觉得余万清不愧是逃跑老手,就连逃走也能说得如此大义凛然,果然是老奸巨猾之辈。但李孟群还是咬牙道:“可是雪帅,大军离开此地北撤还是有风险,要是长毛不守信用当真追击我们,只怕我们也是大难临头。”
李德安急忙说道:“雪帅,这次是长毛主帅陈玉成亲自见的属下,而且还有他们西王的亲笔信函,可见长毛还是有诚意的。虽然我等不能参透长毛用意所在,但长毛若想歼灭我等,他们只需断了我们粮道,等着我军弹尽粮绝自然便可一网成擒,大可不必如此费力搞什么献书撞骗的伎俩。”
彭玉麟沉吟片刻后道:“长毛四眼狗虽然用兵歹毒,喜欢赶尽杀绝,但也是个磊落君子,从没用过卑鄙的诈骗之计,本帅也相信长毛放路北归这件事不会有诈。”说到这里他起身道:“好吧,号令三军今日整装,明日引兵北归!”
李孟群等三人急忙大声领命,随后各自告退安排去了,大帐内只剩下彭玉麟一个人呆呆的看着帐内的地图,喃喃的说道:“岷樵公啊岷樵公,并非我不想救你,实在是事不可为啊……”
与此同时,数十里之外的桂林府东镇门上,江忠源一身破旧的戎服,手执宝剑立于其上,宛如一尊雕塑般凝望着不远处密密麻麻蜂拥而来的太平军一动也不动。
东镇门是宋代便留下的古城门,也是明代桂林外城十二城门之一,又名镇南峰,在铁封山东南麓。铁封山雄踞城北入口,构成天然屏障,铁封分东西两峰,西峰高于东峰,呈马鞍形。两峰间在绝壁处筑有城墙,依势南伸,直通东镇门。可如今铁封山落入太平军之手,东西两峰之间的城墙也在今早被太平军攻克,现下太平军占据城墙配合着城外的太平军正在猛攻东镇门。
江忠源的布防不可谓不紧密,但他怎么也没想到太平军会从最难攻打的东镇门下手,而其他几门原来都是佯攻而已。铁封山上原本有江忠源派遣的千余将士镇守,但昨日大雾,太平军居然趁势攻山,在火炮的掩护下拿下了铁封山,继而强攻铁封山下的城墙,看来东直门便也再难守住了。
“兄长,退往内城吧,这里马上就要失守了!”江忠浚一脸血污的奔至近前大声道:“长毛马上便要杀过来了,儿郎们阻拦不住了。”
江忠源知道这次可不比在肇庆府,这次长毛围壕数重,结寨垒壕广布,根本无法突围,而城内平民百姓也都不是安分守己之辈,广西民风彪悍,清军为了守城在城内收集粮食、强征壮丁,若非清军强势压制,只怕早已经反了,江忠源相信一旦城破,清军根本没有条件打巷战,城内阖城百姓只怕都要开门迎接太平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