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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宗棠捻着胡须暗笑着看这些人的表演,并不插话,洪宣娇也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韩宝英却是流泪不止,她想起当日翼王府被屠戮的时候,天王府并没有发一兵一卒前去相救,要不是自己率领女营前去救援,后来还有西王的内应接应,只怕翼王也要身死殒命了。而城内这些自命忠臣的天国文臣武将们却都是闭门自保,现在居然还有脸跳出来说西王的不是,韩宝英第一次觉得骂西王是西贼的确是大大的不该。

萧云贵头也不回,大手一挥,示意西殿诸将后退,李秀成以下诸将纷纷还剑入鞘。萧云贵冷冷的环视天京诸人一眼后,大声喝道:“东王是逆贼么?天王明诏天国,自愿加封东王为万岁,东王日理万机,为天国大业尽心尽力,没有东王的功绩,天国能有如此兴盛的么?倒是北奸韦昌辉口口声声说是奉了天王诏旨诛除东王,为何本王没有见到这份诏旨?谁来回答本王?”

天京诸人都是默然无语,洪秀全当时加封杨秀清为万岁的确是金口明诏的,而诛杀杨秀清的诏旨却是密诏,并未曾明发,甚至洪秀全忌惮萧云贵,就连西王也没有这份密诏。此刻摊开来一说,似乎杀东王的确有些名不正、言不顺。而且就算最后北王拿出那份密诏来,也没人会相信一个杀人魔头的诏书是真的。还有一份密诏在翼王那里,但估摸着那份密诏早就被石达开销毁了,他自然不会承认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韦昌辉是自己的同谋。

萧云贵此刻并不急于分辨自己的野心,而是先把东王的案子给翻过来,便是要为后面一系列自己的动作有合理的解释。

当下萧云贵声情并茂的回忆起了杨秀清的功绩,从金田起义之前一直说到定都天京,杨秀清为太平天国的确是做了很多事,他的才能的确让天国强盛了起来,这一桩桩一件件都是令人无法反驳和抹杀的。

钟芳理面露愧色,一句话也反驳不了,跟着萧云贵又说了逼封万岁之事,既然东王是托天父之言请封万岁,天王都明诏允准之事,何来逼封一说?难不成是天父上帝在逼迫天王?就算如此该问罪的也是天父上帝,有东王什么事?

萧云贵的诡辩之才净得洪韵儿的真传,一通诡辩之说下来,钟芳理再无言语。

跟着萧云贵话锋一转,说到自己身上来,“我们在说说我这个西贼,你们心目中的西贼,本王也是跟着东王一道入的上帝教,那是……”萧云贵也毫不遮掩、毫不谦逊的把自己为天国征战四方、开疆拓土的功绩说了,随后目光凌厉的道:“我勤王大军是到了孝陵卫,但你们知道因为天国内乱,清妖趁机攻克湘阴、岳阳,进犯武昌么?你们知道翼王勤王军因为缺粮像本王借粮么?你们知道杨辅清部因为待属下不公导致军队哗变的事么?本王这二十多天就是在解决这些事!难道你们要让本王放弃武昌么?要让翼殿兵饿死么?要让杨辅清部兵卒自相残杀干净么?本王问你们,要你们是本王,你们会怎么做?嗯?!”

又是一阵死寂的沉默,天京事变已经令天国元气大伤,要是武昌丢失、士卒再自相残杀,天国当真就大势已去了,孰轻孰重个人心中自有分辨。

萧云贵说到这里毫不客气的看着钟芳理大声喝道:“你说本王要谋朝篡位,那本王问你,国不可一日无君,眼下谁来领导天国继续图霸?还是大家都觉得不需要有人做主,坐等着清妖来剿灭?”

钟芳理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这时候卢贤拔快步走来,在西王耳边耳语几句,随后递上一份文书。萧云贵当即展开文书大声喝道:“天京事变之后,因为供应断绝,天京城缺盐缺粮缺布缺油,这是我西殿紧急从苏褔省调运过来的物资清单,本王这次回天京,考虑了很多,也为天京的百姓们准备了很多,本王问你们,你们谁人能扛下这副重担,本王马上就回苏褔省去,这副重担就交托给他,本王决不食言!”

众天国将官都是倒抽了一口凉气,钟芳理也愣住了,静下心来细想,眼下天国之内还真没有人能比西王更有才势可做天国领导者这个位子的了。西殿从来都是自给自足,从没要过天京一分钱粮,反而每年还供应着天京不少物资,要是西王抽身离去,不论是谁得登大位,都不可能做得长久。

钟芳理还是不死心的大声道:“天王虽已升天,但幼天王洪天贵福尚在,大可鼎扶幼主继续执掌天国大业!”

西殿诸将闻言便吵嚷开了,“你让我们听命一个七岁黄口小儿的话么?”“洪天贵福有何功绩,能登大位?”“天王有遗命传位洪天贵福了么?”“洪天贵福人在何处?”

天京诸人又再一次沉默了,天王的确没有留下哪怕是一句话的遗命,但历来父死子继乃是惯例,可眼下洪天贵福在昨晚的变乱中也不知所终,天国天王这个大位到底该怎么办呢?谁能来接?谁又能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