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云贵来回踱了几步,沉吟道:“那就这样,你回去告诉那些人,让他们凑齐六万件越冬棉衣,供我大军敷用,在替本王准备三万件号衣、新衣。这棉衣、新衣样式不可用满人服饰,号衣也必须像本王牌刀手这样的号衣,黄色背心滚白边的,胸前背后的字号各有不同,我会让人抄单给你照做便可。假若他们能在一个月内办到,本王会酌情考虑再减免一些债务。”
朱昌琳粗略一算,诸人分担一下倒也能承受这些衣物花费,当下便道:“西王爷,这事大家伙凑凑勉强可以做到,只是这黄色背心乃是禁物,城中黄布本就稀少,需要出城采购染料。而且城中的布料、棉花也不够赶制六万件越冬棉衣的,能否让商家们出城采购一批回来?”
萧云贵想也不想便一口拒绝道:“数日之内便会有恶战。本王暂且不会让任何人出城去,等战事稍定后再说,这些天先用城内现有的染料布匹赶制吧。”他只怕这些富商巨贾出城去会向清军透露城内的虚实,更不想有人里应外合,以免影响自己守城的谋划。
朱昌琳见萧云贵严词坚拒,只得无奈答应了,左宗棠摸着短须微微笑道:“东家,既然马上会有恶战,就不要冒险出城了,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我等便在城内看西王爷用兵便可。”
萧云贵干笑两声,心中腹诽道,你个老狐狸,是想看看我兵法如何,但你怎么也想不到,天不亮本王的兵马就出城去了,本王却留在城中和大家伙继续玩吧。
又商议了一些细节之后,朱昌琳和左宗棠起身告辞,萧云贵一瘸一拐的要送两人,朱昌琳坚辞不让,萧云贵只得在公堂门口对他说道:“朱掌柜还是思虑周详为好,左先生已经把本王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儿了。”
朱昌琳擦着额头汗水连连点头答应,和左宗棠告辞后出了巡抚衙门。
来到门外,左宗棠低声问道:“雨田兄可是担心将来官府若是回来了,会找雨田兄算账,所以不敢答应西王?”
朱昌琳掏出一块锦绣丝绢擦了擦汗水道:“季高兄,你就别挖苦小弟了,从贼便永无翻身之日了。”
左宗棠笑了笑道:“自古成王败寇,要是这太平真的入主天下呢?那你便不是从贼,而是从龙之功了啊。”
朱昌琳怔怔的道:“你觉着这太平能得天下?”
左宗棠沉吟道:“世事不好预料,这些日只是管中窥豹,未能尽阅太平行事,只看这西王便是个不简单的人物,此人大智若愚,粗中带细,看似粗鲁随性,其实胸中城府甚深。他不像一般贼寇那样,取下城池之后便四处杀人放火、劫掠钱财、掳劫妇女,此乃安民之举。适才他吃的早饭只是寻常饭食,丝毫不见骄奢之意。这些天他就连城中的旗人也没杀一个,足见他的隐忍之能。我猜想他是想尽力让城内安稳,不要拖累他和官军的恶战,他想守住长沙城。所以就连取钱粮也煞费苦心的布了这么个局,寻常贼匪哪里会有如斯智慧?此人只是太平西王,听闻在他之上还有东王、天王两人,我便好奇这两人难道比这西王还要厉害?我倒想留下来看看这两个会厉害到哪里去。若太平有三个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主脑,今后行事又能按我适才所说的那样施展,朝廷如今又积重颇深,太平取天下并非难事。”
朱昌琳怔怔的看着左宗棠道:“你、你怎会口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左宗棠耸耸肩笑道:“我只是照实情推断而已,又有什么大逆不道的?朝廷对付太平可不能像从前对付白莲教那些寻常反贼那样,否则也只有改朝换代的下场。东家,我倒是劝你好好考虑一下,不凡取而代之,送到嘴边的肉不吃是罪过,就算将来官军回来了,朝廷官场黑暗,你们几个占着偌大的产业,就算是督抚、巡抚、总兵,哪一个不需要你们的支持?况且那些人是长毛除掉的,又关你朱昌琳何事?”
朱昌琳呼吸与谢急促起来,似乎很是心动:“只、只是这般算计,是否太过阴损?”
左宗棠哼了一声道:“会有你靠着发难民财起家还阴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