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卿这才从长袖中抽出一叠厚厚的文书,摆在身旁的书案前,不疾不徐地说道:“我面前的乃是少梁的地契和舆图。河西郡守赵丹不愿意生灵涂炭,亦不愿秦赵两国相争而让韩、魏两国得利,愿意将少梁献给秦国,以永交秦、赵之好!秦国可以收取西河之地,但必须承诺永不越过河水进入太原郡。”

白起心里想了想,自己倒是可以假装同意下来。反正这只是自己的许诺罢了,不是秦国,不是秦王的许诺,到时候大不了让王翦领兵攻打太原郡就是了。不算违背承诺。

哪料到虞卿继续说道:“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少梁虽然可以献给秦国,但必须征得赵王的同意。否则就是私自通敌叛国,赵丹死不足惜,但他的家人全在邯郸,将军应该可以体谅赵丹的苦衷。”

第二十七章 韩国的应对

白起听到这个解释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对方想要借此来拖延时间。如果对方真有诚意的话,直接献城投降就好。现在却要得到赵王的应准,如果赵王不同意的话,那自己岂不是空欢喜一场。至于赵丹家人在邯郸的说辞,那更好破解,自己只需派人散布赵丹战死的消息,这个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这是白起站在自己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白起却是忘了,如果站在对方的角度,没有得到秦国的保证,秦王若是不应准,继续攻打太原郡,与赵国为难,那赵丹“献城”的举动就成了笑话。

正是基于这样的考虑,白起皱眉道:“先生未免太过没有诚意了吧?”

虞卿却是正色摇头,道:“今少梁地契、舆图皆在此,我实在不明白,将军还想赵国拿出什么样的诚意,将军方能相信。赵国披甲之兵数十万,较之秦国只多不少。将军今可不费一兵一卒取少梁之地,于秦国大利也。此去邯郸,千里之遥,使者往返不过一月。一月后,赵国割让少梁,秦、赵皆大欢喜。两国永结同好,韩、魏不敢小觑,秦国大兵南下,饮马河水(即黄河)之畔,取函谷关,经略中原。假以时日,未尝不能夺三川、南阳之地,光复霸业。难道将军真的打定主意,咄咄逼人,与赵国为难,将赵国推向韩国吗?”

白起轻声叹气,解释道:“若赵王肯割让少梁,秦王自然多半会继续结交赵国。但这些都是先生的一厢情愿的想法。本将罢兵容易,但若是赵王不愿割让城池,本将岂不是白白耗费了一个月的时间?”

虞卿也知道,白起不傻,自然会认为这多半是自己的缓兵之计,想要对方完全信任是不可能的。一个虚无缥缈的保证并不能让白起肯下这个赌注,自己开的砝码还要再高一些。

“将军自渡河领兵攻打河西,屡战屡胜,兵锋不可抵挡。赵国步步紧退,如今只有少梁一城可守。不过,将军貌似占据绝对的上风,却要当心物极必反。老子云,祸莫大于轻敌,轻敌几丧吾宝,故抗兵相加,哀者胜矣。如果将军现在攻城,少梁守军已存死志,秦军伤亡必定巨大。为将军计,为秦国计,何不行欲擒故纵之计,先行削弱赵军抵抗的意志,待赵军士气衰落再行攻城?如此计较的话,大概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天气转暖,攻城的话较之现在容易三分。而且,彼时,邯郸的消息也会传递过来,将军或可兵不血刃地拿下少梁。”

见白起露出沉思的表情,虞卿又加了一把火,道:“我这里有赵国河西郡守赵丹亲笔书写给赵王的信件,里面言之凿凿,将军不妨一阅。”

白起微微点了点头,接过了信件,略一通读,露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容,说道:“将军受赵郡守的嘱托,要将这封信转交给赵王,现在却私自将信件交给本将,不觉得不忠于赵丹吗?”

对于白起的指责,虞卿也不着恼,反而笑道:“我若是不先来拜见将军,又怎么从十万大军的包围里从容前往邯郸呢?若是不能转交信件,怕是更不忠心吧!何况,(虞)卿虽然是赵人,但却一直认为,普天之下,能和赵国为盟,互相取得最大的利益者,莫过于秦国也!秦、赵联盟,南可灭韩、楚,东可灭魏、齐,若是不生嫌隙,这天下,秦、赵大可瓜而分之!将军若是信赖(虞)卿,(虞)卿自请前往邯郸,说服赵王割让河西之地给秦国。两国并力南伐魏国,蚕食中原,岂不好过三晋结盟抗衡秦国?将军当知,如今的韩国,咄咄逼人之势要远远甚于秦国!”

白起点了点头,接受了虞卿的提议,道:“既然先生这么说,那本将姑且相信先生一回。不过,一月之内,本将若是没有接到赵王割地的承诺,这秦、赵之盟,也只能作罢了!赵国想要和我们秦国争锋,想要摆平燕、齐、韩、魏四国,所花费的代价怕是不菲!”

虞卿微微点了点头,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既然如此,(虞)卿就先告辞了,从今日起,一月之内,必然有邯郸的消息传来!”说完就作揖告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