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法云围三阙一,可以瓦解守军坚守之意志,蒙骜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四面围堵,大有不放过一名秦军之势,以此攻心。其原因就在于秦军上下皆知晓阆中之于巴郡的意义——阆中若是失守,江州将无险可守,江州若失,巴郡难保。以利益诱惑秦军投降怕是妄想,既然如此,不如以堂堂之兵给秦军巨大的心里压力,如此方有劝降的可能。
第一日,韩军对阆中围而不攻,而是在秦军眼皮子底下慢条斯理地打造攻城之器械,操练士卒。到了晚上,这幅场景尤为壮观,无数的火把照亮了这方天地,杀声震天,战鼓隆隆,秦军不得安眠。
第二日,亦是如此。即使张信下令把原先时刻准备战斗的秦军分成数拨,强制轮流休息,大多数秦军还是休息得不好。谁也不知道,韩军什么时候可以造好攻城器械,造好攻城器械之后,攻城的力度会有多大。对大多数秦军来说,最为紧张不安的不是韩军来攻城,而是等待韩军来攻城。这就好比一个暴徒在自己的家门口磨刀霍霍,你明知道打不过对方,已经做好英勇就义的准备,可对方却是慢条斯理地一遍一遍地磨刀,这样的等待无疑是一种煎熬。
第三日,韩军的攻城器械已经准备完毕。秦军心想着总算是等到了,这下可以杀个痛快,杀死对方或者被对方杀死,可韩军却又出人意料地派出了使者,要求面见阆中的最高长官。城头上的秦军虽然心里疑惑,但对方确实只有一个人,还是手无寸铁的书生,看这架势,多半是劝降的。这样的大事自然没人敢耽误,所以张信第一时间知晓了韩军派来了一名书生。
“将军!不用说,这肯定是蒙骜派来劝降的使者。依着末将的想法,干脆直接拖出去砍了祭旗!”一名二五百主义愤填膺地站起来,说道。
说话的乃是秦安,也是张信手下的第一猛将,他的武力以一当百做不到,但以一当十却是小菜一碟。他也一直以自己的氏与秦国的国号一样而自豪。身为一名军人,对只会逞口舌之利的书生一向最是深恶痛绝。
阆中县令王安立即出言反对道:“将军!此事万万不妥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如今人还未见到就要斩杀!传扬出去,我们大秦的颜面何存啊!”
阆中县尉孙方也是随即说道:“正是如此!这件事传扬出去,对将军的名声也不好!将军不如先见见对方,看对方的说辞,再做决断也不迟啊!”
秦安立即冷哼一声,嗡嗡地说道:“有什么好见的?!如果对方不是来劝降的,老子把项上的头颅拧下来给你。至于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我呸,迂腐!现在是敌强我弱,军心不稳,正好借对方的人头提高士气!何况,这事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是将军做的!谁要是敢辱没大秦,辱没将军,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县令王安悻悻地笑了笑,说道:“本官要你的头颅干什么,全凭将军决断,全凭将军决断。”说完低下头,眼角闪过一道憎恶的寒光。
县尉孙方心里面也是一阵憎恼,秦安刚才的一番话,分明连自己也骂进去了。自己也是好心好意地提个建议,秦安这个粗枝大条的粗鄙之人,除了会打打杀杀,就不会动半点脑子。斩杀了韩军的使者是一时之爽,惹恼了对方,韩军全力攻城,阆中的伤亡势必惨重。眼下郡守张若的主力远在巫县,时间对阆中是最重要的。秦安这是生怕韩军攻势不猛的节奏啊!
自从郡守张若派自己的心腹爱将张信领兵三千来阆中支援后,王安和孙方的好日子就到头了。以前王安管民,孙方管兵,两者亲密无间,打打巴国的余孽,欺负下不识抬举的土豪,日子有多潇洒就有多潇洒。可张信一来,打着郡守张若的旗号,所有的赋税都被收缴,用来修缮城防、修补道路、探听汉中消息,对当地的土豪、蛮人则是尽量拉拢、收买,甚至为此斩杀了不少平日里欺负蛮人部落最厉害的士卒。
别人都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到了张信这里完全不起作用。表面上张信对王安甚是尊重,可实际上却是独断专行,王安对此是敢怒不敢言。
孙方的处境好一些,但脏活累活基本上都是他手下的两千士卒给包办了,孙方其实和张信也是貌合神离。不过,谁叫张信手下的士卒确实战力强呢,一对一的话,孙方手下的士卒完全不是张信士卒的对手。
这是个讲求谁的拳头大谁说了算的时代,何况,巴郡已经成为飞地,张信的背后又是掌管无数人生死的郡守兼郡尉张若,所以孙方只能屈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