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基于这样的宣传力度和政策,韩国的老百姓们一夜之间知道了新法的存在。他们虽然大都目不识丁,没有文化,但这不能阻止他们知道,一个有利于他们的法律出现了。只要够勤劳够勇敢,他们困苦的日子可以一去不复返了。

就像诗中所说的那样,天色虽然依旧漆黑一片,但有启明星相伴,我,并不孤单。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人都那么乐观。如此优渥的待遇是韩国庶民们所不敢想象的,尤其是每个村中最擅长种粮织布的人家,难道种粮多织布多也能免徭役?难道以前是义务的参军也能换来爵位田地?更重要的是,以后发生天灾,国家真会免费救援自己,而不是靠向权贵们借高利贷靠卖儿女维生?

韩国的庶民们在观望着,新法固然是美好的,但总要实施起来,才有人会去信,会去支持。不要责怪这些善良的庶民,类似这样美好的空头支票他们的父辈、祖辈也曾遇到过,但无一例外,全部成了泡影。

庶民们在观望,宗贵们何尝不是如此?总要有人当牺牲品,来证明韩王然有多大的决心进行变法,来证明韩国的新法尊严不容践踏。当然,在未知深浅之前,宗贵们总是小心翼翼,他们属于轻易不会下赌注,但一旦下注就是全部的身家性命。

新法的内容繁杂无比,真要实施起来,必定是一个漫长的岁月。对御史大夫范睢来说,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让韩国所有的百姓意识到,旧法早被弃用,新法就是眼下韩国的权威。而权威,总是需要血的代价。

如果细数新法内容的话,最艰难的一条在于爵位。对以往的韩国庶民来说,爵位是一个高不可攀的东西。你可以身居高位,但没有王室的许可,你终究是一个说走就走的职高位不显的人。而对宗贵来说,以前说来就来,轻易可获得的爵位也不再是囊中之物,没有功劳无法获得爵位,世袭的爵位则是逐代会削一级。

而眼下,爵位就牵扯了太多人的心,尤其是宗贵的心。它决定了你能享受国家颁发给自己的多少田地,豢养多少奴婢,住宅可建多大,出行可配什么行装。总之,对宗贵来说,以前的奢靡变得很难维持,不是财力不够,而是国家并不允许。

御史大夫范睢就决定拿爵位这一点大做文章,所有人不是都不相信新法吗?那自己就偏偏要证明给他们看看,手持韩昭侯佩剑的自己,是没有一丝玩闹通融的心思的。

依照新法,君一级的爵位,可拥有田地一万亩,奴仆四百人;侯一级的爵位,可拥有田地八千亩,奴仆三百人;伯一级的爵位,可拥有田地六千亩,奴仆两百人;子一级的爵位,可拥有田地四千亩,奴仆一百人;男一级的爵位,可拥有田地两千亩,奴仆八十人。子爵以下的爵位,田地限制在一千亩以下,奴仆五十人以下。

虽然韩王然已经明确说了,将全力支持自己的变法。但现在看来,宗贵们还没有完全当回一件事。拿爵位来说,已经授予爵位的诸多宗贵们,并没有严格按照新法的规定执行。他们要么手下田产过多,要么奴仆数量过多,要么房屋违制,甚至三者俱全者也有之。

其中最为代表性的当是少府韩文了,按照他的伯爵待遇,可拥有的田产最多不能超过六千亩,奴仆也最多两百人。可经过之前的粗略估计,韩文名下的田产足有一万多亩,奴仆多达七八百人。这几日韩文虽然也是削减了一些,但还是远远超出了。

韩文此人也是韩氏宗族的一个元老了,按照备份来说,韩王然应该称呼其为叔父,而且还是三代以内的近亲,不是远房。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关系,韩文才受到厘王的看中,将少府这么重要的职位交给韩文。

韩文正是仗着这层关系才没有把新法当回事情,在韩文看来,自己又是长辈又是“心腹”大臣,韩王不可能,御史大夫也不可能拿自己开刀。要知道,当初出兵华阳,自己可是全力支持了韩王然的。韩王然应该还记得才是。

只是,御史大夫范睢却没有这么想。在他看来,功就是功,过就是过。哪怕韩文对韩王然有过救命之恩,他也不能坐在功劳簿上坐吃山空,倚老卖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