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压顶,电闪雷鸣。夏日的天气说变就变,刚刚还是艳阳高照,转眼既是狂风大作。风起自东南,带来尘土和沙粒,在这茫茫荒野上横冲直撞,让人睁不开眼睛。偶尔的几声炸雷打在地上,不偏不倚地劈到了几颗茂盛的大树,大树登时裂为两半。因为雷击,焦黑的树干冒出了火苗,火势渐大,在风中摇曳,无言地诉说雷霆的恐怖。

少顷,狂风携着暴雨,开始拍打茫茫的大地,溅起大片的水雾。又有冰雹夹在风中,地面愈发变得坑坑洼洼。鸟雀早已失去了踪迹,虫儿也深藏在洞穴。只有避无可避的小草紧贴着地面,对大自然表示臣服。

一支大军蜿蜒而来,顶着狂风暴雨艰难前进。军旗烈烈,一顶“赵”字大旗在风雨中飞舞。地面早已泥泞不堪,深浅不一的泥洞陷住了车轮。驾车的士卒甩足了马鞭,狠狠抽在战马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迹,试图强迫战马将战车拉出来。战马吃痛之下哀鸣,但即便拼尽了全力,战车也未能前进分毫,反而将地面搅得愈发泥泞,战车也越陷越深。

雨势愈大,冰雹也从米粒般大小变城了铜钱般大小。天地间水雾茫茫,早已分不清天地交汇处的地平线。挤满雨水的地面坑坑洼洼,道路愈发难行。整个队伍中,无一人没有浑身湿透。寒风袭来,所有人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

又一道闪电划过,照亮了天空大地,这成了漆黑一片的荒原唯一的光源。只有在这个间隙,你才能看清这支队伍是多么庞大。足足八万大军,拖成了十里的长队,在这个风雨交加的下午,急行军。

一名年轻的副将伸出了双手,感受雨势。他的神色略显疲惫,但眼神里却透着一股倔强。狠狠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年轻的副将朝着天空咒骂了一句。旋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队伍前进的反方向,赶到了一辆马车前。

马车不小心陷入了一个坑中,坑不深,但路面却太过泥泞,四匹战马怎么也拉不出。车前,一名中年将军披着蓑衣,双目安详地眺望着西方,仿佛对周遭的雨势漠不关心。马匹吃痛的哀鸣,士卒推马车的吼叫,这些全不入他耳;头顶的炸雷,远方的闪电,这些他全都冷眼旁观。

“将军,雨势太大,好多战马都陷进坑里了,是不是就地休整下?”年轻的副将用尽全部的力气,大声地喊道。

天地间一片噪杂,近在咫尺地两个人也要大声说话,否则会完全被雷声、雨声掩盖住。

中年将军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西方,摆了摆手。青年将军一愣神,有些不明其意。

“援救太原郡刻不容缓!本将心意已决,无论雨势再大,大军也要风雨不停赶路,违令者,斩!”中年将军不容置疑地说道。

年轻的副将一跺脚,不甘地说道:“喏!”

看着在泥泞的道路上不时摔倒的大军,中年将军何尝不想让大军休整下。但军情紧急,秦国二十万大军突然出现在北疆,不过十日就攻下了半个雁门郡。稍后却又南下太原郡,如今蔺县、西阳、梗阳、大陵皆已失守,只有晋阳在苦苦支撑。而且,因为副将的身份,还有些话中年将军不方便说出来。

“将军!平阳君毕竟年幼,宅心仁厚。不过雨势这么大,即使赶路也前进不了多远。将军何不让大军休整片刻,待雨势稍停,再上路?”虽然中年将军刚才已经说了要风雨兼程,但身为国尉的赵奢还是婉转地建议道。

“赵国尉的心意我知道,不过夏日的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依照我多年的经验,再下得一时三刻,这雨必停。秦军不是易与之军,白起也不是昏庸之将,我看我军连番大胜,军心颇有些焦躁、自大,不利于鏖战。不如趁着这场雨浇一下士卒,锻炼下士卒的意志。临行前,王上委派公子豹为副将,是想要打磨一下公子豹,使其成为王族栋梁。我等为人臣子,自当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