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李必达指示“乖乖听话”的人丁,在横亘营地与神之城上的尼罗河,修筑起一道桥梁,并在两端各垒起座小堡垒,派遣兵士驻守,并挖掘了道小型的半月形水港,在外面竖起木桩与出口,十艘小型的利布尔纳,外带数十艘芦苇造的轻舟(最适合在尼罗河作战),巡逻在桥梁附近,专门截留各地通过尼罗河朝神庙运送贡租的船只,不管里面装的是米粮、亚麻布,还是木材、砖石,还是奢侈品、贵重器皿,统统抢夺下来,“新的塞拉匹斯神庙需要基石,还有贡品,而后我们会从亚历山卓城请来祭司,来平息恶灵。”这是李必达对底比斯祭司的解释。
神庙方真的怒了,他们便派出无数人员,抬着诸位神的神像,浩浩荡荡,准备去亚历山卓城请愿申诉,但到了必经之路,却被另外支临时组建的,同样是努比亚黑人组成的“河运卫队”给阻截住,据说这些粗蛮凶狠的兵士,居然用弓箭射击神像,还杀死祭司的随从,吓得那些祭司只能遁回去。
一招不成,神庙又发送书信,去邀请王城内的官僚权贵众谏法老,但书信送出去的结局,就是石沉大海——血宴之后,四五百名权贵被抄家籍没,埃及王廷更迭一新,哪还有人搭理这些祭司,更无论通言上诉了。
这下,底比斯城彻底哑火了,祭司们在神庙祭坛前高声控诉,要天降灾难给予这两支军队,闪电、冰雹、洪水、蝗虫等等,但似乎神都睡着了——两个月过去了,李必达的麦德捷卫队还是活蹦乱跳地,手持盾牌与弓箭日日拉练,闲时就坐在河岸边饮食啤酒、蔬菜与面包,据说原本人身属于神庙的,被强行拉去修筑塞拉匹斯神庙的佃农们,居然得到了异族将军很好的待遇,这位将军对他们村社开始温言悦色,以免除租税的方式,让他们轮番服劳役,很多佃农居然开始乐不思蜀了!
底比斯神庙的祭司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要知道神庙经济靠什么,就是这些自愿为神无私工作的佃户们,他们耕作、纺织、榨油,把无数的财富奉纳给神庙,才有了金碧辉煌的庙宇和雕像,也有了祭司超卓的地位,能与贵族、将军平起平坐,环绕在法老的身边,有时候雪中送炭,有时候落井下石,甚至能取而代之,在某种程度上操纵着这个国家。
但现在这个可恶的异族将军,奉着可恶的异族神,截断了河运,争夺起佃户,这可是动了安身立命的根本。
“先让几名祭司去给那将军谈条件好了,另外——将底比斯城内所有佃户集中起来,给他们分发武器。”披着亚麻布长袍,手持熏香的首席大祭司彭玛阿特说到,他本是被吹笛者任命的,但随着托勒密王室这几年的动荡,他进一步加强了底比斯城的自立趋势,渐渐地将数万神庙都市周围的佃户,转化为自己的私人势力。
桥头堡处,几位祭司僧侣举着节杖,要求努比亚兵士向他们的将军通传,并在烈日下等待了许久,带头的那位皮都快要被晒裂了,不停地小声咕噜抱怨着,并朝光头顶上涂抹着橄榄油。结果,李必达派了位百夫长当传令,“对不起,我们的将军阁下不愿意接见您。”
那带头的气愤下,好不容易用油抚平的裂痕又炸开了,他神色激动地通过翻译员抗议道,说自己是这片土地神的代言人,掌管着尼罗河的涨潮与退去,而对方居然不愿意接见他,简直是对神的侮辱。
可以想见,李必达乌斯在营帐不屑一顾的嗤笑声,那百夫长好像老早就打好稿子般,有些生硬地回答:“对不起,将军事先得到的指令就是在此修筑塞拉匹斯神的庙宇,外带兴建要塞,镇压帝王谷新近的恶灵,他并不信仰这片土地的神,而且对尼罗河的涨落也没有足够的兴趣,还有他叫我给你回话说,按照历代的典籍,法老才是神中之神,是所有祭司的完美神,法老是拉蒙之子,荷鲁斯(鹰神)在人间的化身,而你们居然无视法老的命令,不但不给予协助,反倒在工程进行途中加以掣肘,实在是可恶。”说完这些夹杂着莫名其妙术语的话后,那百夫长自己都恨不得捋了下舌头,便回去了桥头堡。
带头的愤声高呼着类似诅咒的话语,也悻悻地返回到了底比斯的神庙群,当夜底比斯各神庙前钟鼓声大作,许多头上缠着白色头巾的信徒、佃户气势汹汹地集合在面前的火柱前,各位祭司僧官们表情严肃,这些人原本大多是拥有一技之长的人物,后来被招揽进底比斯的神之城里,为神庙提供园艺、文书、油漆、司法等服务,现在他们又有了个新的服务神的途径,那就是带领神之军,去杀死法老的军队。
“扪心自问下,这个俗世的法老关心过神的诉求嘛!”阿蒙神庙的台阶上,大祭司彭玛阿特咆哮道,“这些献祭神的处所,不需要他花费任何钱,所有的祭司都是吃祭品的剩余过活的(虽然剩余很多,但这种话大祭司是不会说出来的),我们的司库还把每年所得的盈余,部分缴纳给国库,当你们生活遇到困难时,祭司宛如父亲般借贷给你们金钱(虽然利息有点偏高),现在神之城居然遭受到如此的侮辱,一个异族人带着群黑色皮肤的贱民兵士,他居然不相信神的代理人可以左右尼罗河的呼吸?若是这个蠢货是法老陛下派过来的,那我宣布,自此底比斯不再是法老的精神圣殿,不是王国的储备库,除非他低头向我,不,是向底比斯诸神谢罪,今日就是神罚之日!”说完,彭玛阿特高呼着将手颤抖着举起,就像他真的和上苍或冥府的诸神在交流般,佃户们狂热起来,他们举着简陋的木矛,有的扛着刀锯,成千上万人,将圣船和神像抬着,在祭司们的指引下,朝着李必达的新桥梁的方向涌去。
但是这些噪杂的人们根本没有发现,在底比斯锯齿状城墙,和桥梁间约五个弗隆的距离内,三千麦德捷卫队已经乘夜用盾牌与简单的土木,围绕桥头堡组成了简易的半圆形防卫区域,更为丧失的是,李必达暗中带了十三军团的炮兵分队来,黑夜里火把就像尼罗河边的萤火般,“这里是法老的军团所在地,负责卫护的是塞拉匹斯神的安全,有敢侵入者,杀无赦!”这时,在桥头堡处的李必达对着身边的塔古斯说了句,“告诉所有人,别手软,法老才是完美神。”
但打着火把的数千神庙佃户,已经进入了癫狂的状态,他们嚎叫着,把前卫的麦德捷尖兵统统杀死,朝着桥头堡涌来,“别犹豫了,给我射击!”阿尔普在一线,丝毫不顾忌普通埃及人见到神像与祭司的胆怯,在夜空里吹响了凄厉的骨哨,盾牌与木栅后的第一列麦德捷卫队起身,大喊着射出了手中的火箭,这些裹着沥青和硫磺的带火箭矢嗖嗖地落在了佃户暴动军的阵容里,这些人呐喊着叫拆卸下的门板与木窗遮挡在头上,顶着燃烧的护具,前赴后继地继续冲锋。
这恰好给第二列与第三列的弓手以照明的效果,接踵而来的箭雨要凌厉准确得多,带头的几个祭司顿时被射穿了躯体与额头,扑腾着倒下,那边的麦德捷卫队立刻齐声用科普特语大声挑衅起来,“你们的祭司为什么没有神灵在庇佑着他们?”随后拉开弓箭,连续猛烈射击,当第一波箭矢还没落地杀伤时,第二波已经在半空里呼啸着坠下,神像东倒西歪,无知的佃户们尸体横陈,而后骑兵炮也突然射击起来,毫无征兆,石弹与标枪在密集的人群里激起了惨重的死伤,这下不光是佃户们,就算是后面压阵的祭司,也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罗马人会下如此毒辣的手段!
但罗马人的石弹,还是毫无停止手软的意思,削去一排排人的肢体和头颅,在地面上不断砸出一溜溜的灰尘,到处都是重伤的人,在哭喊着爬来爬去,有的人还在挪动着,又被坠下的箭羽干净利索地贯穿了脑袋与脖子,栽在地上再也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