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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场的所有人,路库拉斯、凯撒、克拉苏还有李必达,所有的人,在克拉苏说出愿意与庞培携手的那一瞬间,都本能地感觉到一个新的时代要在罗马城上演了,那是个怪物联合在一起捕猎的时代,虽然这时全罗马城的人们,现在只有四五个人意识到了这点。

这种站在时代前端的感觉,是李必达在之前所处的那个时空所从未感受到的,他屏住呼吸仔细地看着庇主的神态,他内心自然清楚克拉苏之所以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答应与仇敌庞培联手,有七成是出于他的运作,其余的三成因素——也许是凯撒去找他的,也许是庞培亲自派人去找他的,就不得而知了。

这时,餐桌烛火前的路库拉斯,脸上的皱纹如刀刻般,他一度认为得到小加图的鼓动和协助,他能第二次就任执政官,从普来玛平淡如水的日子里解脱出来,再度在政坛上呼风唤雨,可谁想斗转星移,凯撒、庞培和克拉苏居然联手起来,他抬着松弛的眼皮,看了看坐在自己对面年富力强的凯撒,对方睿智、精力勃勃、巧舌如簧,正处在男人一生里最锐不可当的年龄,没有任何困局能打得倒他——他一定是先利用克拉苏和自己联手这种局面,快速拉拢讨好庞培,而后再前去劝说克拉苏,他就是三者间的润滑剂,更是最大的得益者。

也许,自己的时代真的结束了,想到此原先的规划蓝图粉碎了,但金枪鱼的心境反倒宁和下来,他恢复了笑容,用餐巾纸擦擦嘴,很客气地对凯撒说:“我虽然精通希腊文学,但我骨子里还是个直率的拉丁人,没错这次凯撒你赢了。”说完他将餐巾放桌子上一丢,“我可不想背负被你们三个怪物携手攻击的灾难,就让那个比布鲁斯去承受吧,或者小加图,我做到这步在场面上也对得起朋友们了,我现在在这儿私下宣布退出竞选,但在场面上我还要坚持到最后。”

凯撒往椅背上轻松地一靠,嘴角也带着微笑,抬起左手说:“愿我们的友谊历久弥新,金枪鱼你可以安心地在鱼塘前观赏各色的鱼类,远离政坛的风暴,这可是件多么惬意的事,庞培和你前任妻弟你都报了一箭之仇了,在李必达的帮助下,你的人生没有缺憾了,而且我向你保证,对你弟弟马可斯的照顾,也算上我一份——我凯撒的承诺你无需担心。”

“谢谢,不过我想你下一步的交换代价,就是叫李必达继续做你的seestre吧?”

“这样难道你不安心吗?反正我得到克拉苏与庞培的帮助后,将无往而不利,这位李必达乌斯在我的帐下将来前途越是不可估量,地位越高,你和马可斯就越安全——从这次竞选的态势里就能看出,他对你家族的忠诚无懈可击。”凯撒把话说得很好听,让金枪鱼路库拉斯颔首,这两位也达成了协议,“我不但可以将李必达的能力赠送给你,还会把各界资助我的竞选资金借给你。不过希望你们将来,能给小加图这样的人留一条后路。”

“那就得看我的心情了。”凯撒很淡然地搁置下了餐具,起身向众位很有礼貌地告辞,便离开了宴会,离开前冲着李必达眨眨眼睛,说“明日就来苏布拉区我的宅邸。”

次日清晨,路库拉斯在普来玛的鱼塘前垂钓,按照惯例李必达在去苏布拉区前,跑了很远的路来向他请安,路库拉斯钓了一会儿后,才把鱼竿收回,大呼自己都没有在上面挂饵,“我的孩子,以后你可以不必大费周折来普来玛了,现在你的前程到了关键时期了。何必把时间耗费在一个连饵都忘记挂的老头身上?”

“其实,我来此的原因是,不管我的目的如何,我在之前欺骗了您。”

路库拉斯沉默了会儿,便轻松地将饵挂上,“按照罗马的法律,如果被庇护的人欺骗了庇主的话,庇主有权把他的财产全部收回,并重新籍没他为奴。”

“是的,如果您愿意的话,毕竟我现在在罗马的一切,都是您帮助下取得的。”

“没关系,我就在这儿等着你亲口来告诉我。”路库拉斯并没有回头,“昨晚的宴会上,其实我也在观察,在我之前的观感里,凯撒这家伙只是个浪荡公子和激进危险人士,但他现在居然能和庞培与克拉苏联手,也就足见神是眷顾他的,就像人们传说斯巴达的吕库古在踏入德尔斐神庙时,就听到了神对他说,‘吕库古啊,你究竟是个人,还是个神,但在我们的眼里,你确实是个神’,现在还有什么比追随一个得蒙神眷的人更有前途荣耀呢?我的神眷已经耗尽了,还有别太相信克拉苏了,你暗中操控联盟的事情,就是他告诉我的,而凯撒却一直在维护你。”

李必达心中一愣,看来庇主在昨晚凯撒来前,就明了他所做的一切,但他却并没有由此恨上自己,路库拉斯便接着往下说:“我虽然因为过度服用草药,而导致神智的涣散,但我并没有痴傻,因为我每日苦于亢奋和疲累并存的痛苦状态,所以只能越来越依赖这种东西(李必达渺渺地猜测,他的庇主可能是甲状腺出了问题,这点从他肿胀起来的脖子似乎能推断出来),在这种饮鸩止渴下我阳寿已经要耗尽了,虽然我把马可斯托付给了你,而你将来也定会取得巨大的成功与地位,来保护马可斯,但我还是没蠢到在自己临死前还奢望再度插足政坛,得罪像凯撒、庞培这样的人,给马可斯遗留危害的程度。所以昨晚我对凯撒的交谈,确实是出于真心的,孩子你这么样做,也是为了把我推离风暴中心,不是吗?既保留了我的面子,也让我能敷衍小加图的请求,也完成了对你自己前途的铺路。”

“是的。”李必达痛快地承认了,看来他在金枪鱼的面前,还是个能轻易被他看透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