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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季的阿皮隆,拥有着最惬意最美妙的金色景色,富人们也最喜欢在此消磨自己goldendays,当得知泰兰尼昂也会赴宴,并且没有诸如克劳狄、安东尼这样“黄金青年”混迹其间后,布鲁图欣然携波西娅前往李必达的小型宴会。

“哦,天啦,波蒂我可不知道你居然是过着如此意义生活的女子。虽然你的出身不高,对不起我使用了这个词汇,但你居然能每隔一个集市日主持一场前线兵士妻子的聚会,还能教会她们吹奏竖笛,朗诵诗歌,给丈夫写信,这可羡煞我了。说来有趣,我虽然出身于罗马最保守的贵族家庭,但我并不反对下层女士追求高雅朴实的美,一旦普通的民众对均衡与和谐也心生向往的话,我想这对整个邦国都是件莫大的益事。”溪水边的亭榭里,布鲁图的新婚妻子波西娅瞪着圆润的眼睛,举着酒杯,在卧榻上,显然和侍立的波蒂聊得非常坦率愉快,随后她转身寻求丈夫的应和,布鲁图明显对新婚燕尔的妻子持完全赞同的态度,便朝着李必达敬酒,说:“我衷心希望,当我马上进入军团服役时,你的女人也会陪伴在波西娅的身边守护她,我害怕她会寂寞,更害怕无耻的男性会乘虚而入她的闺阁,你知道,这种事情就算是庞培都无法幸免——大将在前线和蛮族之王作战,我们的政治家还要忙着在后方抚慰他们的妻子。”

“您又打趣了,作为我个人,我显然对家族成员的丑闻是耿耿于怀的,而且布鲁图我嫁给您,并非因为您的风流,而是因为您的忠厚诚实。”波西娅有些怨气地搁下了酒杯,明显对凯撒与丈夫母亲的韵事表达了有限度的不满。

“说到这个,我想起了令曾祖父‘立法者’——老加图。”泰兰尼昂看气氛有些尴尬,便开始岔开话题说笑起来,“相传他曾经有一次路过妓院前街道时,看到自己相识的一位青年从里面出来,那青年看到他时很惊慌,因为谁都知道令曾祖父在道德方面的严苛要求,但令曾祖父却对那青年说——你很好,因为你选择在妓院消解自己的欲求,而不是去尝试勾引一位品行原本端正的贵族女子,破坏罗马的美德和家庭。”说完这个,大伙儿就又都笑了起来,这让波西娅感到尤其受用,她一向是个注重家族名声的女子,这和布鲁图倒是天生一对,特别是曾祖父的清教徒准则感到极上的骄傲。

虽然李必达也听闻,老加图其实也绝不是什么发自内心的善类,他本只是个富农的儿子,并非什么天生贵族,靠在布匿战争里挂靠费边这些保守贵族而出名(主要和大西庇阿为首的享受派,即主张吸取希腊和东方的文化和财富的派系对立),才跻身于贵族圈子步步高升,所以他极力鼓吹保守、淳朴的所谓古罗马遗风,他是享乐风气的深恶痛绝者,是妇女之敌,且在西班牙疯狂屠杀反抗的蛮族,还美其名曰“以战养战”,最后大概自己也分不清本性和主张的区别,干脆合二为一了。平民把他当作道德的楷模——但老加图既在家里的书斋里强奸过秘书奴隶的女儿,也会派出精干奴隶去参加海上贸易(尤莉亚之前就是模仿他的行为而二度破产的)。

不过李必达根本无心拆穿这些,他就是等着这个机会,仿佛不经意地问道:“亲爱的布鲁图,虽然尤莉亚拒绝了和你的婚事,但看看你现在得到了多么美妙的人儿,她不但有美貌,更有高尚的家传品德。我可是听说了,就连自东方载誉归来的大将庞培,那个征服了三百个异族的伟大男子,在休弃红杏出墙的妻子后,也向波西娅您的家族求婚了,若没记错的话,波西娅还有两个妹妹待字闺中吧!”

说到这个点上,波西娅立刻有点苦恼,她说父亲很讨厌庞培,而两个妹妹却都很仰慕庞培这位罗马的宠儿,在这种必将发生的冲突里,她都嗅到了家庭悲剧的味道。

李必达顿时向波蒂使了个眼色,波蒂便柔声说到,“罗马女子是需要完全服从父亲的要求的,无论是在生活还是婚姻上。不过,我们依旧可以在力所能及的方面,争取姐妹们的幸福。依我看,不如就制造个机会,让令尊与庞培将军开诚布公地谈谈,令尊是光风霁月的楷模,将军是功勋盖世的英豪,我想没什么事是谈不拢的。”

这话引得波西娅连连点头,都李必达都在心中大呼惊诧莫名,看来波蒂在修辞方面的进步,简直能用神速来表示,都可以使用较为复杂的词汇来达意了。

这时,就连布鲁图也和新婚妻子商议了会儿,随后表示对李必达与他女人方案的认可,大家拍手赞同,说为何不在公在私,为罗马城邦成就番美事?

其实,布鲁图与波西娅都是对公义和道德感到狂热的人,他们自阿皮隆的小宴会回来后,就在各种场合与小加图讨论此事。小加图本来在协和神殿没完没了的发言,就已感十分疲累了,但凯撒方的人也很顽强,这些人舍弃了以元老院为战场,开始在广场和街巷里鼓动民众,要和他对抗到底,更让他恐惧的消息传来——以美德女神庙为司令部的平民护民官克劳狄,最近也对阻扰他任期延长的西塞罗不甚感兴趣来,开始明显把矛头指向了自己,要通过几项崭新的立法来对自己不利,看来凯撒去年舍弃了妻子的贞洁,来拉拢这个街头的恶棍斗士是值得的。

所以,对女儿和女婿的喋喋不休,小加图只能苦恼地坐在中庭里不发一语,思索着利害关系:没错,他确实讨厌庞培,讨厌任何把个人荣誉凌驾在共和国上的野心家与虚荣家,但他现在光是对抗凯撒这个新崛起的家伙就左支右绌了,也许我也到了需要个临时性盟友的阶段了?家族的荣光倍增了我的力量,但我还是太年轻了,才四十岁不到,现在想想庞培也着实可为自己所用——他正处在人生低潮,且一向和凯撒与克劳狄不对付,现在又有求于我,他不过是个被元老院饲养的家伙罢了。

“是的,庞培确实爱慕虚荣,但我想他一旦成为您的女婿,他和他的老兵们就被拴在您美德的马车上了,这对罗马邦国是能起到善良导向作用的。另外我想,波西娅的两个妹妹,对这桩婚事也是心生向往的。不信,舅舅您可以听闺房内的抽泣声。”布鲁图站立着,情绪有些激动地说到,当刚才小加图问他,难道他不是和凯撒最亲密的人吗?他的母亲难道不是凯撒最爱的情妇?罗马城的人都把你当作是凯撒的儿子看待,你就不清楚我一旦答应了庞培的联姻请求,这对凯撒就是最大的不利。布鲁图对此的回答是,我爱凯撒但我更爱共和国,我只是相信共和国在舅舅您的主导下,会永享古风般的淳朴宁和;而在凯撒的主导下,则会越来越走向激进和倾覆的危险深渊。这一切,都是因为我的姓氏,是共和国的缔造者“布鲁图斯”。

这会儿,内房里又传来了小加图妻子和女儿的啜泣声,她们日夜哭个不休,好像就是在要挟父亲尽快答应她俩其中的一个,嫁给罗马最风光的战争英雄,成为贵妇社交界的翘楚方甘心,这让小加图愈发愤懑和矛盾,他听完布鲁图的话后,就指着内房喊道:“女人都是群爱慕虚荣的生物,她们只能败坏所有的事,当年我曾祖父在广场发表演讲,反对罗马的贵妇穿戴超过规定重量的金饰,就曾遭到她们成群结队的辱骂和对抗——而今天,我都忘了我的妻子和女儿,也是这群人当中的一员。”抱怨完后,小加图拍着大腿,喘着气对布鲁图说:“我倒是可以就这件事,与格涅乌斯·庞培将军见上一面,你这么焦急促成此事,想必已和庞培那边有所联络了?”

“是的,我有位好友,和庞培将军最信任的贴身奴隶有很深的交情,他已和对方商议妥当,愿在帕拉丁山脚下一处新落成的豪华宅邸里接待您,让您亲自和庞培将军面谈此事,这是请柬。”说完,布鲁图笑着,仿佛早有准备,将请柬递给了舅舅。

“那别墅我知道,居然是庞培赠送给那个奴隶的,我对这种行为一向深恶痛绝,若罗马都是这样,还要分什么主人与奴隶?”小加图虽然这么说,但还是将请柬给接受了下来,随即和布鲁图约定了前去拜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