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求你,给我个军人式的高贵的死亡……”喀提林的眼珠颤抖着转了过来,轻轻地说到。

卡拉比斯点点头,然后将斗剑横放在喀提林的脖子间,轻轻一拉,罗马最著名的阴谋家与叛国者,双腿急速地抽动了两下,就再也不动了。

日暮时分,最后数百名伤痕累累的叛军,呻吟着半倒在一面断崖下,但嘴里依旧没有讨饶之语,面无表情的聂鲁达军团老兵,踩着尸体,提着剑逼了上来,把他们挨个刺死,半个时刻后,战场归于了暮光和血色的笼罩之下,喊杀声和夕阳一起,渐渐沉了下去。

狭长的皮斯托尼亚荒原里,此时一片“庄稼繁茂”的景象,但这些庄稼,全是叛军战死者的尸首,他们几乎没有人当俘虏,全部英勇地战死在曼尼乌斯和喀提林的四周,卡拉比斯就立在喀提林的尸体前,抚摸着他的遗物,祖先的铁手,身体微微发抖着。

是的,喀提林现在这个下场,起码有一半,是归于他的算计。他当然知道,郎吉士的琥珀板上,也有克拉苏和凯撒的印章,这两人也参与了喀提林的谋划,就是要利用喀提林的改革方案,成为新“立法十人委员会”的头脑,这个十人委员会一旦被准许通过,就享有莫大的权力,包括通过法律、宣战、殖民、分配土地等,几乎等于独裁官狄克推多。所以克拉苏才愿意花钱,帮喀提林清除第一次竞选所欠的债务,但卡拉比斯把这东西刨掉两位的名字,捅出来后,加上喀提林方案遭到否决,克拉苏与凯撒急于把喀提林这个脏手套甩掉,另选打手与元老院或庞培对抗,这个新人,就是他了。

那么,最终自己会不会像喀提林这样,是颗任人摆弄的棋子,在丧失了利用价值后,就被遗弃,还要带着屈辱,葬身于这片无垠的悲凉之中,万劫不复?

想到此,卡拉比斯居然有些兔死狐悲的感觉。

荒野上的风,吹散了失败者的梦想,却燃起了新的野心和斗志。

以前,他仇恨喀提林,而现在没错,他也确实兑现了诺言,让这位古老贵族的后裔变成尸体,但他与喀提林战斗过了之后,觉得对方的某种精神,也渗入到了自己的血液当中,在这场可怕的战斗后,他可能还会继续嘲笑喀提林曾经在战略上的愚蠢,但他决不会看不起喀提林的死亡,“你是个真正的男子汉。”卡拉比斯又慢慢把喀提林的衣物与铠甲整理好,随后将铁手递给了旁边的塔古斯,“保管好他的东西。”

这会儿,卡拉比斯深吸了下战场上的空气,他的伤口经过了包扎处理,已无大碍,只看到到处都是兵士在走动,有的人在闷声剥战死者的遗物,有的则对着尸体大哭起来,大概那人是他的亲人或朋友,此次却站到了不同的阵营,互相绝命厮杀。还有个矮小的兵士,坐在一具叛军尸体上,不断地用剑在戕害辱尸,挖眼珠,割耳朵和生殖器,卡拉比斯走上前,将那家伙踢到,夺走了剑,那小个子就骂了起来:“这尸体生前是我的仇家,他害的我家破人亡,现在该他倒霉,参加了失败者的一方,我侮辱下他的尸体,有何不可!”

待到佩特涅乌斯和克劳狄,带着亲兵,来到喀提林与曼尼乌斯陈尸处,奥普力克正擎着马略的鹰旗,站在尸体堆里,“终于夺回了鹰旗,这是你们的战绩,可喜可贺。”佩特涅乌斯与克劳狄,喜上眉梢,走上来与卡拉比斯等人拥抱,没什么奇怪的,军团的功勋就是他俩的功勋,佩特涅乌斯会得到马其顿度支官的任命,而克劳狄回城后会得到五年任期的护民官任命。

“路奇乌斯·喀提林是哪位勇士杀死的?”出于谨慎,佩特涅乌斯问了这个问题。

就在其他人准备把卡拉比斯推出行列时,卡拉比斯突然推出了名普通兵士,说“是这位勇士,他是第十大队的,将军阁下。”佩特涅乌斯点点头,将一条很粗的金链,挂在那个幸运鬼的胸甲上,“这是你荣耀的象征,孩子。即日起,你享受四份粮饷,百夫长待遇,将来跟着我去马其顿,我会给你谋个好差事。”

那个无功受禄的兵士,在众人的喝彩声里,一脸喜悦加讶异的表情,和在梦中一般。而塔古斯与米卢等,则带着欣赏的目光,看着因“爱护体恤下僚”而让出军功的卡拉比斯,虽知情但不再言语了,卡拉比斯也挂着很谦逊的微笑,冲着那兵士喝彩。

“谁都知道喀提林,即便身死,也还是罗马平民和贵族的英雄,杀死他的人,必然会被忌恨,对以后发展的道路可是大大不利。若是个普通兵士,能得到奖赏和肥差,倒也罢了,但我不会为了四份粮饷,领取这个烫手的功勋,因为我想走得更远!”卡拉比斯一边喝彩鼓掌,一面在心里如是想。

随后,佩特涅乌斯、克劳狄等将佐走到喀提林的尸体前,恭敬地致哀,几名亲兵用担架把他的尸体给抬走。“这场战争,所有的罗马人,都是失败者。”佩特涅乌斯不无感伤地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