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狄娅饶有兴致地托着腮,说:“你这个来自异族的小家伙,现在我可以把这个斗兽场的规则与流程告诉给你,当作欢迎你来到罗马的礼物。”

“看到那个脸色苍白,杀兄霸女的喀提林了吗?出众的能力和邪恶的天性,在他的身上并存着,你不要看他吹嘘什么门第,他家族早已没落了,一百年间只担任过一任军团司令,一任法务官,一任度支官,多么苍白的任职记录!他渴望恢复家族的荣誉,在之前疯狂地巴结苏拉,内战期间,听说他杀死公敌后,提着血淋淋的还在呼吸的人头,招摇过市。前些年他担任阿非利加总督时,聚敛了千万塞斯退斯的财富,现在杀来罗马城竞选,势在必得,当然屁股后面也跟着阿非利加民众针对他的指控团。我们给他的绰号,是‘疯子破落户’。”

“哦,那个西塞罗,他也是来年的热门人选。没错,他和喀提林以前都在苏拉的军团服役过,不过喀提林当时是著名的战斗英雄,而他则是个弱鸡,他虚弱,没力气,骨瘦如柴,害怕听冲锋的号角,没多久就半途黯然离开军团,潜心于适合他的雄辩术,在法庭大展拳脚,现在每个律师都害怕遇见他,他靠着辩护与起诉,积累了巨大的政治资本和人望。而且,与喀提林着力拉拢底层民众不同,西塞罗更得像卡拉比斯你这样的中产自由民的青睐,店主、承包商、公共事业奴隶、经纪人都簇拥在他身后,他辩护过的富人人脉满布各个城市,而且他很正直廉洁,能谢绝宴会与游乐,这点我最讨厌他。他在外省担任总督时,只收取了二百万塞斯退斯的贿赂,回城后政敌根本懒得公诉他。不过他的弱点,是出身于阿尔皮诺的骑士家庭,根本不是罗马人的后裔,他在罗马城里缺乏可靠的盟友,虽然他与克拉苏、路库拉斯、凯撒、小加图都交情匪浅,但也仅限于朋友间的关系。我们都称呼他为‘新晋’。”

然后,克劳狄娅用玉指指着在一个角落里,被一帮人围着的个粗蛮高大的胖子,说:“其实那家伙,也参与了来年执政官的角逐,他叫盖约·聂鲁达,哦,是的,他也参加过苏拉的军团,还和米特拉达梯交过手,长期驻扎在希腊,专门掠夺希腊佬的财富,并以此被公诉并流放过,现在他又回来了。”然后,卡拉比斯看到聂鲁达哈哈笑着,对着围观他的人,做了个轻轻抬脚的姿势,然后把脚尖往下,说:“关于抢劫希腊德尔斐神庙的事,我已经向元老院和市民大会道过歉了,当时我就是这样道歉的,罗马城里踢球的小孩不都是以这个姿势道歉的?还要我如何!”引得周围人也哈哈大笑起来。

克劳狄娅也笑了起来,说:“多么粗蛮的武夫胖子,怪不得外号叫‘野人’,好了。”克劳狄娅轻轻伸了个懒腰,对卡拉比斯说:“不管你将来如何赚取钱财,这些人你迟早都要打交道,别得罪其中的任何一位,适当地献金给他们当从政的润滑油,否则他们中任何一位,都会让你付出血的代价。”说完,克劳狄娅招呼了身边的侍女,准备离去了。

“冒味继续问下,那小加图呢?”卡拉比斯想起路库拉斯写的《马西人战史》里关于小加图的桥段,好奇地问到。

回头的克劳狄娅,用不是很耐烦的语气,说:“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小加图才三十岁,起码要等十年后才有竞选的资格。”

当卡拉比斯离开阿波罗厅时,那儿依旧一片热闹,但这种热闹不在表面,而转入了地下——原本璀璨的灯火会慢慢熄灭,这是罗马宴会默认的规则:到达一定时间,宴会要熄灯,有家室的妇女也要识趣地依次退场,留下男子和放荡的贵妇或高级妓女,在昏暗里上下其手大逞其欲。

阿波罗厅外,陈列着一个巨大的制图台,上面有一副巨大的马赛克拼装地图,是在建设工程时,路库拉斯特意嘱托卡拉比斯与米卢等人建造的,因为这是副罗马城地图,上面用紫色的马赛克砖,镶嵌出了主人凯旋式的游行路线,也是路库拉斯晚年唯一值得欣慰的回忆。

自从上次担任过凯旋式的引导员后,卡拉比斯对罗马城的地理方位就铭记在心了,此时他根据凯撒刚才所介绍,用手指蘸着些墙灰,在这副拼装地图上轻轻勾画出未来水陆斗兽场、圆形剧场的位置,再勾画出凯撒所说的,市政司准备在埃文迪尼山出售的那个破烂公寓街区的位置,看了又看,比较了又比较,陷入了沉思……

第二天一大早,卡拉比斯就穿着丝绸做的百节衫,来到了凯撒所在的市政司的厅前,当然在他的预料之中,秃顶迷人的凯撒并没来工作,因为那个前来讨债的骑士百人队,不少人还堵在那里,准备捉住凯撒,向他索债。他来这儿的目标,是要找那个整日埋头于办事桌上的低级小官僚,开麦斯。

开麦斯完全没想到,卡拉比斯会记住他,并且来找他,而且他更没想到,卡拉比斯这个自由民,会发达得这么迅速。

果然,这个狡猾聪敏的东方异族人,抓住了他庇主在普来玛造别墅的机会,狠狠发了一笔,现在是要来和我熟络了,咔咔。开麦斯受宠若惊地搓着手,要和卡拉比斯攀谈,哪知对方微笑着摆摆手,表示你此刻先处理工作,我就在这里等你好了。

开麦斯便带着些许激动,坐在办事桌上忙乎起来,不时还偷瞄下恭谨站在旁边的卡拉比斯,那眼神就像偷看情郎的少女般。

傍晚时分,多慕蒳的酒馆里,卡拉比斯往桌子上扔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对喜笑颜开的老板娘吩咐:“亲爱的多慕蒳,给我最好最敬重的朋友开麦斯,献上最昂贵的葡萄酒,和最好的吃食上来。”

不久,一盘热腾腾的母猪阴门肉汁,一盘野鸡榛果,一盘叉烧烤羊肉,一盘大牡蛎端了上来,外加一陶瓮鲜美的上等葡萄酒,把这个月俸只有九十塞斯退斯的小文员开麦斯看得口水四溢——这一餐,起码得二百到三百塞斯退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