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身托起这位脚行主人的身躯,才发现早已冰冷,此时这位平日里流血断骨皆不曾动容的汉子,终是忍不住痛哭落泪,也终是相信适才追至自己受伤之地的青衫少年口中所述。
搂着朱诚的尸身,曹行主望着总行主带着释然而亡的神色,喃喃开口:“总行主放心,木兄弟已应承了咱,定会将孩子们带回来。”
曹行头口中的‘木兄弟’,自然是顾萧,此前与神秘人交手对峙之时,被神秘人手中诡‘匕’拉入混沌黑暗,再遇恶蛟残念,一番试探后,顾萧勘破幻象迷局,与唐九联手,借宗师之力破开幻象而出时,却发现巷中与自己交手的神秘人竟面色骤变。
兜帽不知何时,已然脱落,露出一张可怖的脸,此时他的面容,已扭曲得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仿佛在承受着巨大痛苦,而这一幕,也令少年暗生戒备,后跃开来,横剑提防。
可怖一幕,接连显现,望着神秘人又再启步,向自己立身之地缓来,顾萧握剑的手也顿紧几分,打定心思要先下手为强之时,没成想对方面上竟显出一道血痕,如不是殷红之色在雨夜之下甚为显眼,恐怕也不容易发现。
正当顾萧疑惑之时,神秘人骤然止步,扭曲的面容痛苦之色再深几分,张口语言,但却无声...随着面上血痕愈发明显,由首开始,缓缓而裂,就如绽开的花蕾般,不过露出的却不是花蕊,而是人之血肉、森森白骨...
这等惨状,就连顾萧也眉头紧锁,稍移目光,不忍相望。
可偏是在青衫少年目光稍转之际,险象瞬生,分明是裂颅之躯,竟有一道红芒激射而出,冲着立身青衫而去,待少年发觉之时,已然晚矣,红芒已是栖尽身前,就连施展断月相阻,也慢了半分。
星眸之中倒映红芒逼近,将临身一瞬,却有一道身影扑在青衫之前,替少年挡下了这红芒一击...
来不及去查看为自己挡下一击之人如何,顾萧手中断月几是同出,向那裂颅的神秘人一剑扫去,剑光过出,颅断红芒消,而那神秘人之躯也瞬间再无相攻之势...
若非雨势渐大,落于眼前宽大斗篷遮盖的粉末之上,糅杂一体顺着青砖缝隙流淌而出,顾萧怕还会认为眼前的一切皆是幻象...虽不知活生生的人为何会成了眼前齑粉,此时顾萧心中只有一念,便是追上那追寻曹行头与腊八的神秘人好及时救人。
谨慎之下,顾萧还是一跃向前,先行查探,可又不想让化作齑粉的神秘人污了手中断月,顾萧自寻一棍,挑开斗篷,触碰一番,见并无腐蚀亦无毒之象,方才放下心来,而后去往已毙亡的如水剑宗弟子尸首前,翻找一番,除却那柄如水软与散碎银两外再无他物,这才回声,望向此前替自己挡下红芒一击的身影。
伏于地面的脚行之主面色煞白,在夜幕衬托之下尤为明显,顾萧星眸稍凝,提剑而去,行至他身旁,沉声而问:“为何帮我?”
听得眼前青衫少年之言,朱诚明了他已知自己犯下的罪孽,开口直言,但并无辩解:“少...少侠...我...有一事相求。”
顾萧望着眼前四肢俱残之人的恳切模样,想起此前昏厥的脚行孤儿们已不见了踪影,又想到他适才的出手相助,猜出几分他的心思,稍忖一二,收剑入匣后俯下身子,心中戒备不减道:“你待如何?”
“我为了一己私欲,犯下此等罪孽,万死莫能赎,我之请,非是为了我的命...而是为了我脚行的孩子们。”脚行之主适才拼尽全力,不惜运转丹田之中保命的一丝真气,让自己身躯能够弹地而起,如今也察命不久矣,言语中满是卑微。
少年紧蹙的剑眉再锁几分,抬首一探朱诚脉搏,显然无力回天,当即开口问道:“为何改了心意。”
“少侠既已知晓...我为虎作伥之事,告诉少侠也无妨。”朱诚知眼前的青衫少年有侠骨仁心,勉力提起一口气来,继续开口。
雨势渐盛,不消片刻,已将那堆已化齑粉的神秘人冲刷的尸骨无存,也在洗涤脚行巷中的罪孽,青衫少年尽力俯低身子,听着垂死之人的将死之言。
将死之人,其言也善,随着朱诚蠕动着双唇,将自己所知的一切尽力说于俯低身子的青衫知晓,少年本是紧锁的眉目渐从凝重之色转为震惊,缓缓将目光转向眼前勉力提着气也要将一切告诉自己的脚行之主面上...
喉结翻动,就连少年面上亦显出几分紧张之色,尽管此前已有几分猜测,但如今听朱诚说来,依旧难以相信所听之言,不禁喃喃开口:“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