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矢昴看见她被绑走,一定会报警,她只要尽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就行了。

千绪再次环顾四周,确定犯人没有留下什么指示或线索。手环上有个锁孔,房间角落的橱柜上有个小架子,挂了把铜质钥匙,不知是不是她的这一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那是她绝对够不到的范围。

那个犯人折腾了这么一出,总不会就是为了让她躺在这里吧……总会在某个时刻给出提示才对。

像是为了应和千绪的猜测,房间里忽然响起了一阵刺耳的电流声。像是用老式电视破损的扬声器放出的声音,处理过的音色被再度模糊,带着冰冷的金属质感。

唱着不成调的曲。

“tenlittlesoldierboyswentouttodine;onechokedhislittleselfandthentherewerenine...”

(十个小兵人,出门打牙祭;不幸噎住喉,十个只剩九。)

“tlesoldier...”

(九个小兵人……)

那毫无感情的机械声忽然停滞。

半晌,竟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啊,错了。”它轻声开口。

“正确的版本是这个。”

声音渐渐远去,几秒钟令人毛骨悚然的寂静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小女孩含着哭腔、颤抖的细弱哼吟。

“otle,twolittle,threelittleindians.fourlittle,fivelittle,sixlittleindians......”

那是一首熟悉的童谣。

小女孩清脆稚嫩的嗓音在房间中回荡,从一一直数到十个印第安小孩,又倒着数了回去。

最终在只剩“otleindians”的时候,像被突然扼住喉咙般,戛然而止。

千绪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屏息躺在床上等待几秒,发现那个声音真的就此消失之后,猛然挣扎起来。

如果那个混蛋真的疯狂到绑架了一个小女孩来唱这首歌……

她不能再等待救援了,必须尽快想办法脱身才行。

千绪环顾四周,一改刚刚的懒散,这次飞快确定好了逃脱方案。

她咬着牙用一只脚去够起挂在床尾的一截绸缎。

绸缎表面光滑,将它塞进手环和手腕之间的缝隙里,可以大大减少摩擦力,或许就有机会把手挣脱出来。

不管能否成功,她必须试试。

千绪艰难地伸长了腿,没受伤的脚支撑在床上,受伤的脚拼命地朝绸缎靠近。身体伸展到极限,手腕被勒出了一圈红痕。烙在细腻白皙的皮肤上,刺目而狰狞。

绷紧的脚踝传来痛感,千绪无暇顾及那么多,满脑子都是声音切断之前,小女孩最后颤抖着倒吸的那一口冷气。

有个小孩被绑架了……

她还那么小……

千绪眼神空洞一瞬,又变得坚定。在手腕几乎难以承受地拽出血痕的同时,她终于够到那块红绸。

足尖轻轻一勾,她将绸缎拉到了自己身边,靠着柔韧性用腿送到尽量高的地方,直到垂下的部分终于能被手触碰到。

……千绪松了一口气,做完这些,整个人都有些筋疲力尽。

够到绸缎之后,剩下的事反而简单。

她花了接近十分钟,连牙齿都用上了,终于把绸缎塞进手环的空隙,将双手都解放开来。

气喘吁吁地坐起身,刚刚放松了不到半秒,千绪忽然听见左侧的门扇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

她猛然转头看过去。

下一秒,木门在她面前吱呀一声敞开了。

因恐惧而缩小的瞳孔里,倒映出一张熟悉的脸庞。

“昴、昴先生……?”

千绪攥着下意识拿到手里的烛台,茫然。

反应过来之后,倏然放松。

只是……

她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沉着脸,薄唇绷成一条笔直的线。白衬衫的领子一如往常,一丝不苟地系到最上面,雪白的衣领却在不知何时溅上了零星几点血迹,为那副儒雅随和的面孔染上一抹隐隐的煞气。

发觉房间里只有千绪一人时,他阴沉的脸色好转了些,“千绪小姐,你没事吧?”

“我还好。”千绪将烛台放回床头柜,露出泛红的手腕。

注意到她腕上的擦伤,冲矢昴表情微滞。一丝不易察觉的寒意从那张俊脸上升起,又被他很好地掩饰起来。

冲矢昴松开把手,走了进来。

“千绪小姐,可以请你闭上眼睛吗?”

彬彬有礼的问话方式,搭配上那温润的嗓音,组合起来却有一股不容置喙的力量。

“可以是可以……”千绪闭上眼,听到他的脚步声清晰靠近。

身侧的床铺微微凹陷。

冲矢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千绪不自觉屏住呼吸,感觉对方一只手撑在了自己散开的裙摆上。布料压住小腿,简直就像是一种触碰。明知道场合不对,千绪还是微妙地紧张起来,“怎么了吗?”

她很听话,乖乖地闭着眼睛,但声音里含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鼻尖轻动,千绪久违地闻到冲矢昴身上的烟味。压过淡淡的血腥气,让她几乎立刻得到了安抚。

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我需要帮你检查伤口……”

那道和缓的嗓音被烟气燎得微哑,在极近的距离响起,像极了某个人曾经的轻声耳语。他牵起她的手,语气平静笃定。

“可你看到血会害怕,不是吗?”